苏晚被安置在总部最深处、布满了最新型号能量传感器和信息隔离装置的观察室内。她如同沉睡的精灵，安静地躺在由特殊材料制成的维生平台上，眉心那点乳白色的光印微微闪烁，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梦境。
然而，所有的检测数据都表明，她已非凡人。她的身体细胞活性远超人类极限，却又保持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她周身自然散发出的能量场，其本质之高，连联盟最先进的设备都无法完全解析，只能模糊地判断其蕴含着秩序、创造、以及某种难以定义的“可能性”特质。
陆沉渊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观察室外，通过厚厚的单向玻璃看着她。他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矛盾，既有失而复得的庆幸，又有一种仿佛即将失去她的恐慌。眼前的苏晚，熟悉又陌生。
联盟最顶尖的科学家团队——苏星河、凯斯特博士、瓦西里教授——组成了专项研究组，日夜不停地分析着苏晚的状态数据。
“她的生物结构正在被一种更高阶的能量缓慢改造、替代。”凯斯特博士看着细胞层面的扫描图，语气充满了惊叹，“这个过程非常温和，仿佛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进化’，而非外力的强行扭曲。她的dNA序列中，出现了大量无法解读的非编码区，这些区域正在与那股能量产生共鸣。”
“是‘变量’特质实体化了。”苏星河沉声道，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儿，“她不再仅仅是‘拥有’变量特质，她……正在‘成为’变量本身。一个行走的、具有自我意识的‘宇宙常数’？或者说……一个微型的、活着的‘规则奇点’？”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感到震撼。一个活着的规则？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科学的范畴，触及了神域。
“那她的意识呢？”陆沉渊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晚晚……还是她自己吗？”
“从脑波活动和残留的精神印记分析，她的核心记忆和人格框架基本完好。”瓦西里教授调出一组复杂的数据模型，“但是……她的思维模式和处理信息的方式，似乎正在发生根本性的改变。更像是一种……超越了线性逻辑的、基于概率和可能性的‘全域感知’与‘瞬时推演’？我们无法真正理解她现在的‘思考’过程。”
换句话说，苏晚可能还是苏晚，但她看世界的方式，已经和普通人完全不同了。她可能同时看到无数种未来的可能性，感知到信息底层流动的规则。
几天过去了，苏晚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只是安静地“沉睡”着，吸收并整合着那庞大的能量。
外界，“收割者-734”依旧在遥远的轨道上沉默地悬浮着，没有任何新的动作，仿佛一个程序出错的机器，在等待新的指令。联盟不敢放松警惕，维持着最高级别的监控，同时加速修复地球因之前能量抽取而受损的生态系统和能源网络。
“文明之火”广播计划被无限期搁置。那次未完成的广播，以及苏晚最后注入的“法则”，似乎形成了一种无形的保护，暂时震慑住了“收割者”和“寄生体”。
这天，陆沉渊在处理完堆积如山的联盟事务后，照例来到观察室外。他习惯性地将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这样能离她更近一些。
就在这时，观察室内的能量读数突然出现了一丝轻微的波动！
苏晚眉心那点乳白色的光印，亮度微微增加了一瞬。
紧接着，陆沉渊的脑海中，直接响起了一个平静的、空灵的、仿佛由无数细微声音合成的意念，这意念他无比熟悉，却又带着一种超然的疏离感：
“沉渊。”
陆沉渊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室内。
苏晚依旧闭着眼睛，但她的嘴唇似乎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晚晚？是你吗？”陆沉渊急切地用意念回应，这是他们之前练习过的一种精神沟通技巧，但从未如此清晰和……直接。
“是我，也不是……全部的我。” 那意念回应道，带着一丝探索般的迟疑，“很多声音……很多画面……同时涌来……需要时间……整理……”
她的沟通方式变了，不再是线性的语言，更像是直接传递信息包和感受。
“我‘看’到了能量的河流，‘听’到了规则的弦音……也‘感觉’到了你的……悲伤和担忧。”
陆沉渊心中一痛，连忙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这是一种……全新的‘存在’状态。能量在重塑这具躯壳，信息在重构意识的海……很庞大，很……有趣。” 她的意念中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好奇，但底层依旧是那个冷静睿智的苏晚，“我感知到了外面的那个‘收割者’……它很‘困惑’……它的底层指令与我现在散发的‘规则’场域产生了逻辑冲突。”
“是因为你最后定义的那两条法则？”陆沉渊问。
“是，但不完全是。” 苏晚的意念似乎在进行着高速的推演，“那两条法则是‘钥匙’，激活了我与‘方舟’能量深度融合后的潜在特质。现在的我，本身就是一个微型的、动态的‘规则异常点’。‘收割者’的清理协议，无法对‘规则’本身生效。”
她成了一个“规则异常点”？所以“收割者”才停止了攻击？
“但它不会放弃。” 苏晚的意念传递来一丝预警，“它在等待，或者在向更高层级请求指示。而且……那个‘寄生体’……它没有消亡。它的核心模因隐藏得很深，我的反击只是摧毁了它大部分的外围结构和这个太阳系的‘锚点’。”
危机并未解除，只是进入了新的阶段。
“沉渊，” 苏晚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清晰的、属于“她”的情感，“我需要时间……适应和掌控这种新的力量。在我完全‘醒来’之前，联盟……和地球，就交给你了。”
“我会的。”陆沉渊重重地点头，隔着玻璃，仿佛在与她对视，“你安心……蜕变。外面的一切，有我。”
“嗯。” 那意念轻轻回应，随即渐渐淡去，仿佛沉入了更深层的整合之中。
观察室内的能量读数恢复了平稳。
陆沉渊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这次短暂的交流，让他确认了苏晚的核心意识依然存在，但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道正在逐渐扩大的、凡人与“神”之间的鸿沟。
他握紧了拳头。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他的苏晚。
而他，会守护她，直到最后一刻。
就在陆沉渊稍稍安心，准备离开时。
他的加密通讯器收到了“洞察之眼”“琴鸟”的紧急报告。
“理事长，我们刚刚截获到一段来自‘收割者-734’的、极其微弱的对外广播信号！”
“信号并非发往银河系中心方向，而是……指向了一个非常遥远的、未被标注的深空坐标！”
“经过初步破译，信号内容只有重复的三个词——”
“发现……‘原初变量’……请求……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