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在黎明前终于耗尽了最后的狂怒,天地间陷入一种被冰雪封印的死寂。木屋几乎被彻底掩埋,众人花了近两个小时,才在门口清理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雪洞。
钻出木屋,视野所及,皆是无垠的纯白。阳光穿透稀薄而冰冷的空气,洒在雪原上,反射出令人眩晕的刺目光芒。空气清新得带着痛感,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无数细小的冰针,刺痛着肺叶。昨夜的暴风雪将原有的地标彻底抹去,世界仿佛被重置,只剩下最原始、最严酷的形态。
“孤狼”再次校准了那个怀表状的探测仪,屏幕上的地形轮廓与掌柜提供的地图艰难地对应着。“方向没错,但积雪深度超过预期,最后这段山谷路,会比我们想象的更难走。”
他们重新整理装备,穿上雪地鞋,踏上齐腰深的粉雪。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无形的巨兽搏斗,拔腿、迈步、陷落,循环往复,体力迅速消耗。高海拔使得这个过程更加痛苦,心脏狂跳,头脑因缺氧而阵阵发晕。
阿木和“孤狼”轮流在最前面开路,用雪杖艰难地探路,警惕着可能隐藏在厚雪下的冰裂缝。两名队员负责垫后,确保没有人掉队。苏晚走在队伍中间,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冰冷的汗水浸湿了内层的衣物,又被外层的寒意冻结,带来一种黏腻的冰冷。
行进速度异常缓慢。中午时分,他们只前进了不到计划路程的一半。在一处相对背风的冰碛石下,众人不得不停下来短暂休整,补充能量和水分。水壶里的水已经冻得只剩一个小冰坨,只能靠体温慢慢融化。压缩饼干硬得像石头,需要用唾液慢慢含软才能下咽。
“探测仪显示,我们正在穿过一个古老的冰川遗址,地下冰裂缝很多,大家务必踩着前面人的脚印走,绝对不要偏离!”阿木喘息着提醒,他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
再次出发后,环境变得更加险恶。他们需要横穿一个巨大的、坡度平缓的雪盆。这里的雪层因为风吹,形成了看似平坦、实则内部结构脆弱的雪板。“孤狼”异常谨慎,每走几步就用雪杖重重敲击前方雪面,倾听回响,判断其下的虚实。
“注意!这里有流雪区迹象!”他突然停下,举手示意。
话音未落,侧上方一块看似坚固的雪檐,因为众人行走的震动,突然断裂,带着沉闷的轰鸣向下滑落!虽然规模不大,但足以将人冲倒、掩埋!
“靠紧!蹲下!”“孤狼”大吼。
众人立刻紧紧靠拢,蹲低身体,将雪杖深深插入雪中固定。小型流雪裹挟着雪沫从他们身边冲刷而过,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苏晚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紧紧抓住前面队员的背包带,直到流雪过去,才敢大口喘气。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大自然在这里展现着它不容置疑的威严。
下午,他们终于进入了目标山谷的入口。山谷两侧是陡峭的、覆盖着万年冰川的岩壁,如同两扇巨大的冰封之门。谷内光线昏暗,风声在这里变得诡异而尖锐,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
“我们进入对方的预警范围了,”“孤狼”压低声音,示意所有人关闭不必要的电子设备,尽量利用阴影和雪堆掩护前进,“探测仪捕捉到微弱的能量波动和生命信号,频率很固定,是自动哨戒系统。”
山谷内的积雪更深,有些地方甚至形成了危险的雪桥,跨越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冰缝。他们必须像走钢丝一样,小心翼翼地沿着冰缝边缘坚实的地带前行。
在一次通过一段狭窄的冰脊时,殿后的一名队员脚下的冰层发出了细微的“咔嚓”声!他脸色一变,身体瞬间失衡!
千钧一发之际,走在他前面的队员反应极快,反手一把抓住他的背包带,整个人趴倒在冰面上增加摩擦力!“孤狼”也立刻抛出救援绳圈。
队员的下半身已经悬空,身下是幽暗的、散发着寒气的冰裂缝!他死死抓住同伴和绳索,被众人合力一点点拖了上来。趴在冰面上,他惊魂未定地看着那道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裂缝,半晌说不出话。
“检查装备,继续前进。”“孤狼”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眼神更加凝重。在这片白色的死亡地带,一个小小的失误,就可能万劫不复。
苏晚看着队友苍白的脸,和前方似乎永无尽头的冰雪之路,心中对时序圣殿的认知更深了一层——他们将基地设在这种地方,其隐蔽性和防御性,本身就构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黄昏再次降临,山谷内的温度急剧下降,估计已经低于零下三十五度。即使穿着最先进的防寒装备,刺骨的寒意依旧无孔不入,思维似乎都要被冻得凝固。
“就在前面了,”“孤狼”示意大家停下,隐藏在几块巨大的冰砾后面,“观测站遗址。”
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山谷尽头,依偎在山体脚下的那几栋低矮建筑。它们被冰雪覆盖,寂静无声,看起来与周围环境别无二致。但在“孤狼”和苏晚这类感知敏锐的人眼中,却能察觉到那死寂之下隐藏的、一丝不苟的人工秩序感——某些雪堆的角度过于规整,某些冰面上几乎没有积雪,仿佛经常被清理……
而山体一侧,那扇被巧妙伪装成岩石断面的巨大金属门,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下,反射着冰冷而晦暗的光泽。
目标近在眼前。
然而,这最后的几百米距离,布满了看不见的电子眼和运动传感器,以及可能隐藏在雪下的自动防御武器。每一步,都可能触发警报,引来毁灭性的打击。
他们趴在冰冷的雪地里,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霜。身体的疲惫和寒冷达到顶点,但精神却不得不高度集中。
潜入这个龙潭虎穴,需要的不再是蛮力,而是极致的耐心、技巧,以及……一丝运气。
“等待夜色,”“孤狼”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声掩盖,“然后,我们去找那条‘老鼠洞’。”
夜色,将成为他们唯一的掩护。而那条废弃的通风管道,将是他们通往敌人心脏,也是通往希望与毁灭交织之地的,唯一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