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公寓的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苏晚的目光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她不再是被动卷入的受害者,她要求成为棋手,而不是棋子。
陆沉渊凝视着她,眼前的苏晚与他最初认识的那个带着疏离感的书店老板已然不同。东南亚的生死经历磨砺了她的坚韧,而此刻导师遗留下的谜团和亲人遭受的威胁,则点燃了她眼底的火焰。他意识到,单纯的保护和掌控,已经无法束缚她了。强行压制,只会适得其反。
他沉默了片刻,那紧绷的下颌线条终于软化了一丝。他走到沙发旁坐下,将手中的酒杯放在茶几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好。”他吐出一个字,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合作。”
他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下,眼神恢复了商人的冷静与锐利:“但合作的基础是信息共享和风险共担。苏晚,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对我有任何隐瞒,包括你从顾慎知那里继承的一切,以及你通过‘谛听’调查到的所有细节。”
“可以。”苏晚干脆地答应,“但你同样,必须分享你掌握的、关于时序圣殿和‘涅盘’计划的所有情报。”
“公平。”陆沉渊点头,“我会让助理整理一份加密档案给你。现在,我们先解决最紧迫的问题。”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快速下达了几条指令,内容是关于叶蓁和苏晚父母紧急转移的具体安排,地点是一个连苏晚都未曾听闻的、位于西南边境附近的、由他绝对控制的私人安保基地。指令清晰,措施周密,显示了他强大的行动力。
结束通讯后,他看向苏晚:“他们会在天亮前安全抵达。你可以随时通过安全线路与他们联系,但在危机解除前,不能透露具体位置。”
苏晚心中稍安,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她点了点头。
“现在,谈谈你的计划。”陆沉渊目光如炬,“你坚持要反击,你想怎么做?时序圣殿隐藏极深,常规手段很难触及他们的核心。”
苏晚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璀璨而陌生的城市夜景,缓缓道:“陈明远的邀请,还没有回应。”
陆沉渊眉头立刻皱起:“你还要去?这太危险了!那明显是个陷阱!”
“我知道是陷阱。”苏晚转过身,眼中闪动着冷静的光芒,“但这也是目前唯一能主动靠近他们的途径。逃避和隐藏,只会让他们用更激烈的手段逼我出来。既然他们想让我入局,那我就如他们所愿。”
“不行!”陆沉渊断然拒绝,“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你根本不知道时序圣殿的手段有多……”
“我知道!”苏晚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他们能制造‘意外’让我的导师死于非命,我知道他们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监控我和我身边的人,我知道他们视人命如草芥!正因为我知道,我才不能坐以待毙!”
她走回茶几前,拿起那张画着沙漏的照片:“他们用我身边的人威胁我,目的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让我害怕,让我屈服,或者……让我带着他们想要的东西,主动走进他们的视野。如果我退缩了,叶蓁和我父母的危险就不会解除,只会被他们当作长期拿捏我的把柄。只有我进去了,让他们以为掌控了我,我身边的人才能真正安全,而我,也才有机会从内部找到他们的破绽。”
她的逻辑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然。陆沉渊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女人。她不再是需要被他护在羽翼下的对象,而是一个可以并肩作战,甚至敢于以身犯险的……盟友。
“你需要什么?”他沉默了良久,终于沉声问道,这代表他默许了,尽管极度不愿。
“第一,绝对可靠的后援。在我进入基金会后,你需要确保外部接应和情报支持万无一失。”苏晚条理清晰地说道,“第二,技术支援。我需要一些难以被检测的微型侦察和通讯设备。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投名状’。”
“投名状?”
“没错。”苏晚目光深邃,“空手而去,无法取信于人。我需要带一件他们感兴趣,但又不会真正威胁到你的东西。比如……一份经过精心篡改的、关于‘钥匙’候选人的‘影狐’残存数据,或者,一个关于陆氏集团某些‘边缘’生物技术项目的、看似机密的‘漏洞’。”
她要扮演一个在压力下动摇,试图寻找新靠山,并愿意拿出“诚意”的投机者。这个角色,必须足够真实,才能骗过那些老狐狸。
陆沉渊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他明白苏晚的计划大胆而有效,但这意味着要将她亲手送入龙潭虎穴,并且拿出一些真实的情报作为诱饵,这其中的风险难以估量。
“数据可以伪造,但必须足够逼真,能经得起他们的初步查验。”他最终沉声道,“至于陆氏的‘漏洞’……我会给你一个合适的。”
这等同于将他商业帝国的一部分软肋,交到了苏晚手上。这份信任,沉重而无奈。
“谢谢。”苏晚低声道。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两人几乎没有合眼。在公寓的加密书房里,他们与远程的技术团队协作,开始精心伪造那份给时序圣殿的“见面礼”。陆沉渊提供了部分真实的、但并非核心的技术参数和项目框架,由专家进行篡改和植入陷阱;苏晚则根据从“影狐”和“谛听”那里获取的碎片信息,拼凑出一份看似合理、指向几个无关紧要目标的“候选人”名单。
窗外,天色渐渐泛白。城市即将苏醒,而一场更加凶险的暗战,也已拉开序幕。
当一份足以以假乱真的加密U盘制作完成时,苏晚拿出了日常手机,深吸一口气,然后拨通了陈明远名片上的那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陈总监,您好,我是苏晚。”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下定了决心的郑重,“关于您的邀请,我考虑清楚了。不知您今天上午是否方便?我想……当面和您详细谈谈合作,以及……我导师顾慎知,留下的一些可能对贵基金会有价值的研究手稿。”
电话那头,陈明远的声音依旧和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当然方便,苏小姐。基金会随时欢迎您。上午十点,您看可以吗?”
“可以,我会准时到。”
挂断电话,苏晚和陆沉渊对视一眼。
棋子,已经落下。
下一步,就看棋盘对面的,时序圣殿,如何接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