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外的临时营地篝火噼啪作响,火星溅在影刃的玄铁剑上,映出剑身上尚未擦净的黑泥。他正用布片打磨剑刃,布纹里嵌着的苇秆碎末刮过剑脊,发出沙沙的轻响——刺青薇薇坐在对面的石头上,手里的半截绣帕被火光照得透亮,帕子上的蜜蜂翅膀只绣了一半,针脚在布面上拱出细小的凸起。
“这里该用回针绣。”影刃突然放下剑,指尖点在帕子的缺口处。他的指腹结着层厚茧,碰过绣线时,薇薇明显缩了下手腕。篝火另一侧传来钱多多的算盘声,算珠碰撞的脆响里,铁山正用牛角弓的残片给盾卫们削木箭,木屑落在火里,腾起小小的火苗。
云心月的药箱放在朱建军身旁,铜锁在火光里泛着暖光。她正往陶罐里倒药膏,罐口的“蜂”字被火烤得发黑——是段誉用一阳指烙的。药膏里掺了曼陀罗根的汁液,搅开时泛着淡紫色,朱建军突然伸手过来,指腹蹭过她的手背,沾走点药膏:“这个能治烫伤?”
“你手背上的泡得挑破。”云心月的银针在火上燎了燎,针尖的火星还没灭就凑近他的伤口。朱建军下意识缩手,带倒了身旁的水囊,水洒在篝火里,滋啦一声腾起白雾,把两人的影子映在帐篷布上,像叠在一起的剪影。
“别动。”她的指尖按住他的手腕,那里的青筋在皮肤下突突地跳。银针挑破水泡的瞬间,朱建军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云心月突然想起曼陀山庄那晚,他也是这样攥着剑,倚天剑的剑穗缠在她的药箱锁扣上,解了半天才分开。
铁骨铮铮的咳嗽声打断了这片刻的安静。他正靠在磐石的玄铁斧上,护心镜被篝火照得发亮,镜面的裂痕里塞着块布,是云心月给他止血用的,上面的茶花绣纹已经被血浸透。“钱多多,明天风语者的葬礼,祭品都备齐了?”
钱多多的算盘停在“七十九”的位置:“还差坛女儿红,城西酒肆的王掌柜说,得用鳄鱼鳞甲换——”话没说完就被影刃打断:“我这有。”他从披风内侧摸出块鳞甲,往火堆里扔了块木头,火星溅在鳞甲上,映出三个浅浅的指洞。
薇薇突然把绣帕往影刃怀里塞:“你帮我绣完它。”她起身时,裙角扫过踏雪马的马鞍,马突然打了个响鼻,惊得段誉手里的曼陀罗花瓣掉在地上。大理世子正用一阳指烤花瓣,说要提炼里面的安神成分,此刻花瓣落在朱建军脚边,被他无意识地踩进泥里。
“云姑娘,这个给你。”段誉捡起片烤焦的花瓣递过去,指尖的伤口还在渗血,滴在花瓣上,晕出深色的斑,“风语者说,用这个泡水喝,能睡得安稳。”云心月刚要接,朱建军突然伸手拦住,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
“他的血里有纯阳气。”朱建军的拇指蹭过她的指节,那里还沾着药膏的油脂,“混着花瓣用,效果更好。”篝火突然爆出个火星,落在云心月的药箱上,箱盖弹开条缝,露出里面的血样管,标着“风语者”的那支正贴着“朱建军”的管子,像靠在一起的两个人。
影刃的玄铁剑突然往地上一顿,剑穗垂落的位置,薇薇正帮铁山包扎箭伤。她的动作很轻,缠着布条的手指在铁山的臂膀上打了个结,和云心月给朱建军包扎时的结一模一样。“这是风语者教的止血结。”她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他说战场上,好的结能救命。”
朱建军往火堆里添了根粗木,火苗窜得老高,照见云心月药箱底层的手帕。那是她从曼陀山庄带出来的,绣着整只蜜蜂,针脚细密——他突然想起风语者灵位前的那支箭,箭尾的红绸上,也绣着只一模一样的蜜蜂,只是被血浸得发暗。
“明天葬礼过后,得去趟大理。”朱建军的指尖在蚀心蛊配方的残页上划过,那里有风语者补写的批注,墨迹和云心月药箱上的标记用的是同一种松烟墨。云心月突然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火光里撞了下,又同时移开,她的耳尖在火照下泛着红,像被烫伤了似的。
后半夜的风带着凉意,影刃把披风重新披在薇薇肩上。她已经靠着石头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半截绣帕,帕子的边缘蹭着地面的草屑。影刃的玄铁剑横在她身前,剑身上的冰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道无声的屏障。
朱建军的倚天剑靠在云心月的药箱旁,剑穗与箱角的流苏缠在一起。他往火堆里加了最后一块木柴,火星飘向夜空,像谁撒的一把碎金。云心月的呼吸很轻,发丝垂在脸颊上,被火烤得微微卷曲,朱建军突然伸手想帮她拨开,指尖在离她皮肤寸许的地方停住,又慢慢收了回来。
远处传来鸡叫声时,钱多多的算盘终于停了。他把最后一枚计毒珠放进陶罐,罐口的“蜂”字在晨光里渐渐清晰。影刃的玄铁剑上凝了层薄霜,薇薇的绣帕被他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剑鞘上,补好的翅膀在晨光里微微发亮——用的正是风语者教的回针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