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的优雅侧影如同一道冰冷的刻痕,烙在“毛茸茸星球”二楼的紧张空气里。这个未知势力的登场,让本就错综复杂的棋局平添了更多变数。周默的目光从平板屏幕上那个古典而锐利的女性头像移开,落在另一份刚由林柚破解出的坐标信息上——那是来自夕阳红疗养院地下“水滴”服务器的物理位置精确坐标,位于城市边缘一座早已废弃的旧工业区,核心标记点,赫然指向区内一座孤零零矗立的、锈迹斑斑的巨型冷却水塔顶端!
“入口在水塔顶?”陈小乐看着屏幕上那高耸入云的钢铁巨物照片,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上去?飞上去吗?”
“飞是飞不上去,”林柚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出水塔的结构图,“塔体外部有维修梯,但关键段落早已锈蚀坍塌。内部…被‘水滴’的附属设施彻底堵塞封死。唯一能接近塔顶入口的路径,是塔体中部一个废弃的检修平台,离地…三十米。”
三十米!相当于十层楼的高度!光滑、布满铁锈、没有任何可靠抓握点的塔壁!
老K盯着那高耸的塔体照片,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几根螺丝钉,眼神却亮得惊人:“没梯子,就造个梯子!没路,就堆条路出来!”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空奶茶杯跳了一下,“小乐!联系你铁牛哥!把他手下所有兄弟今天闲置的外卖保温箱!全给我调过来!要空箱!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外卖箱?”陈小乐懵了。
“对!就是外卖箱!”老K眼中闪烁着街头工程师的疯狂智慧,“那玩意儿轻便、结实、带提手能钩挂!像搭积木一样,一层一层往上堆!就是咱们的‘通天梯’!”
周默瞬间明白了老K的意图。用随处可见、毫不引人注目的外卖保温箱,在光滑的塔壁上硬堆出一条攀登路径!这想法大胆、荒诞,却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妙!他立刻补充:“柚子,规划堆叠路径和受力模型!小乐,通知铁牛,箱子送到旧工业区西侧围墙外废弃转运站,那里有水塔视野,又相对隐蔽!”
行动指令如同绷紧的弓弦,瞬间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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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旧工业区西侧围墙外,废弃的物流转运站空场。
铁牛带着二十几个“快跑腿”的兄弟,骑着电动车风驰电掣般赶到。每辆车后座都绑着好几个摞在一起的、颜色各异的空外卖保温箱。
“默哥!K叔!箱子到货!兄弟们今天的家当都在这儿了!”铁牛抹了把汗,指着堆成小山的保温箱,“够不够?”
“够!太够了!”老K咧着嘴,像看宝贝一样抚摸着那些印着“黄焖鸡”、“麻辣烫”、“粥铺”Logo的泡沫塑料箱,“兄弟们辛苦了!回头‘毛茸茸星球’包一个月奶茶!”
周默没时间寒暄,他和林柚已经利用转运站里废弃的叉车架设起一个简易高台。林柚的平板屏幕上,一个利用水塔照片和激光测距仪生成的三维模型正在快速运算。
“堆叠路径确认!”林柚指着屏幕,“从检修平台正下方开始,利用塔壁轻微的内凹弧度,以‘之’字形向上堆叠!每层三个箱体互锁,形成稳定三角支撑!关键节点…”她指着塔壁上几个锈蚀的螺栓孔,“需要物理锚固点!”
“锚固点交给我!”老K从他那百宝袋般的工具包里掏出几根粗长的膨胀螺栓,又抓起几个没开封的、杯壁厚实的空奶茶杯,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看好了!”
只见他拿起一个奶茶杯,用锋利的军刀“唰唰”几下,将杯底和杯口切掉,只留下中间最厚实的筒状部分。接着,他拿起一根膨胀螺栓,将螺栓的膨胀套管塞进奶茶杯筒里,用力一压!
“咔嚓!”塑料杯壁在压力下产生细微裂痕,却并未完全碎裂,反而像一朵收紧的花苞,死死卡住了膨胀套管!
“成了!”老K举起这个简易的“塑料膨胀锚”,“奶茶杯筒当缓冲套!塞进塔壁的旧螺栓孔,再敲进膨胀螺栓!塑料碎裂产生的摩擦力加上膨胀螺栓本身的抓力,比直接敲螺栓更牢固!还不容易触发应力警报!”
“K叔…您真是…”陈小乐看得目瞪口呆,“…奶茶杯终结者!”
“少废话!开工!”老K吼道。
攀爬行动在夜幕掩护下开始。
周默作为主攀,腰上系着安全绳(另一端固定在下方叉车上),率先爬上叉车高台。老K和几个胆大心细的骑手兄弟在下方负责“供箱”和初级加固。
陈小乐则抱着金元宝的笼子,紧张地待在相对安全的角落,负责用望远镜观察四周放哨。阿黄也被带来了,安静地趴在陈小乐脚边,电子眼警惕地扫视着黑暗。
“第一个三角!上!”老K在下面低吼。
三个空外卖箱被迅速传递上来。周默按照林柚的指示,将第一个箱子稳稳卡在塔壁内凹处,第二个箱子斜插着压住第一个箱子的提手,第三个箱子反向压住第二个,三个箱子的提手互相钩挂,形成了一个简陋却稳固的三角基座!
“螺栓孔!左上方三十公分!”林柚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
周默立刻在老K的指点下,找到那个锈蚀的孔洞,将老K特制的“奶茶杯膨胀锚”用力塞进去,抡起锤子!
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塑料碎裂的细微声响起,螺栓被牢牢固定!周默迅速用粗扎带将三角基座的一个提手,紧紧绑在膨胀螺栓露出的螺杆上!
“基座锁定!下一层!”周默的声音带着喘息。
箱子被源源不断地递上来。攀爬如同蚂蚁筑巢,缓慢而坚定地向上延伸。每一层三角的堆叠,每一个关键节点的“奶茶杯锚固”,都在林柚精确的计算和老K粗暴却有效的操作下完成。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汗味和淡淡的奶茶塑料味。
高度在攀升。十米…十五米…脚下悬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夜风吹过锈蚀的塔体,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周默每一次移动都小心翼翼,手套摩擦着粗糙的铁锈和冰凉的泡沫塑料箱体。
突然!
“默哥小心!”下方陈小乐的惊呼声和望远镜里捕捉到的一幕让他魂飞魄散!
周默正准备固定新一层的一个箱子,脚下作为支撑点的一个旧箱子,因为内部泡沫老化加上承重,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侧壁裂开一个大口子!周默身体瞬间失衡,猛地向下一滑!全靠腰间安全绳猛地绷紧才没直接摔下去,但整个人吊在了半空,撞在冰冷的塔壁上!
更糟的是,他刚才脱手的外卖箱正翻滚着向下坠落!而下方,老K和两个骑手兄弟正仰着头紧张地看着他!
“躲开!”周默嘶吼!
千钧一发!
“吱——!”一声尖锐的鼠叫!
一直被陈小乐抱在怀里的金元宝,不知何时竟然自己扒开了笼子门!它像一道金色的闪电,顺着陈小乐的胳膊和堆叠的外卖箱缝隙,灵活无比地向上窜去!就在那坠落的箱子即将砸到下方人员头顶的瞬间,金元宝猛地窜到那箱子下方一块凸起的铁锈边缘,张开小小的嘴巴,露出尖利的门牙,狠狠一口咬住了从周默腰间垂落、此刻正拖曳在地上的那根安全绳的末端!
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它像一颗金色的铆钉,死死地“钉”在了塔壁上!下坠的箱子被凸起的铁锈挡了一下,轨迹偏转,“砰”地一声砸在离老K他们几步远的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老K和骑手们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碎裂的箱子,又抬头看看那只死死咬着绳子、身体悬在半空、小爪子乱蹬的金元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金…金元宝?!”陈小乐的声音都变了调。
“好样的!小东西!”老K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低吼一声,立刻和骑手冲上去,重新稳住基座。
周默也趁机调整姿势,脚蹬住完好的箱体,重新站稳。他低头看着下方那个挂在绳子上、努力维持着“鼠形安全锁”的小小金色身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震撼。
“小家伙…回去给你买一吨进口坚果!”周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危机解除,攀爬继续。有了这次教训,每一步都更加谨慎。金元宝也被陈小乐小心地“回收”,抱在怀里,小胸脯还在剧烈起伏,黑豆似的眼睛却亮晶晶的,仿佛知道自己立了大功。
终于,在耗费了近百个外卖箱和十几个奶茶杯后,一条歪歪扭扭却足够稳固的“外卖箱之路”,通向了离地三十米的检修平台边缘!
周默攀上平台,解开安全绳,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他回头望向下方,堆叠如山的各色外卖箱在月光下如同一个荒诞的现代艺术雕塑,而那座锈迹斑斑的水塔顶端入口,就在眼前,像一张沉默的巨口。
他对着下方翘首以盼的众人比了个安全的手势。林柚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入口传感器已确认,老式机械密码轮盘锁。需要物理解锁。默哥,看你的了。”
周默点点头,从工具包里掏出开锁工具,走向那扇布满灰尘和锈迹的铁门。他的动作沉稳,但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这扇门背后,就是蜂巢核心“水滴”服务器的物理入口,也是沈默用生命传递出的秘密终点。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冷的密码轮盘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脆响,从门内传来!像是…某种精密的锁簧被拨动的声音!
周默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门里…有人?!
蜂巢的守卫?还是…那个神秘的“青鸾”?
他屏住呼吸,缓缓收回手,身体紧贴在冰冷的门侧墙壁上,如同融入阴影。耳机里,林柚也捕捉到了那异常的声音,呼吸声瞬间消失。
死寂。只有夜风吹过水塔锈蚀外壳的呜咽。
门内,再无声息。仿佛刚才那一声脆响,只是塔体金属疲劳的呻吟。
但周默知道不是。那是一种被刻意压抑的、属于精密机械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就在这扇门的后面,在这座被遗忘的水塔顶端,静静地等待着他。
他慢慢握紧了手中的开锁工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脚下的检修平台冰冷而狭窄,身后是万丈深渊般堆叠的外卖箱之路。退路已断,前路…是未知的杀机还是最后的真相?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耳朵,缓缓贴向了那扇布满锈迹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