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41章
秦瞳那张偷拍大黑训练的照片，像一块冰冷的金属片卡在周默的喉咙里。“玩火自焚”的警告带着无形的寒意，而大黑食盆底部的追踪信息素标记，更昭示着疗养院的触手早已深入肌理。信任的基石出现了裂痕，内部排查如同在雷区行走，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废弃训练场显然不再安全，大黑的反制训练被迫中止，功勋警犬被老刘秘密转移到了更隐蔽的乡下亲戚家，暂时远离风暴中心。
压力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陈正反复擦拭着那把陪伴多年的警用匕首，刀锋映出他眼底压抑的怒火；陈小乐则神经质地一遍遍检查宠物店的门窗锁扣，连金元宝多啃了两口瓜子都疑神疑鬼；林柚把自己关在信号屏蔽最严密的“作战室”（其实就是她家堆满服务器的次卧），十指翻飞，试图从疗养院混乱的网络日志里捞出更多关于“追踪信息素”来源的蛛丝马迹，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疲惫却亢奋的脸。
“源头指向一个外包的‘环境消杀供应商’，叫‘净界卫士’，专门给警犬队训练场做定期消毒。”林柚的声音透过加密通讯传来，带着熬夜的沙哑，“合同记录干干净净，人员流动频繁，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追查下去，线索就断了。这帮人，专业擦屁股的。”
“擦得再干净，屁股本身还在。”周默的声音低沉，目光落在柜台上那个从特护区顺出来的、印着冰冷编号的密封餐盒上。十几支“神经鸡尾酒”注射器如同沉默的控诉。“大黑身上的标记是结果，疗养院内部的‘东西’才是源头。要挖出源头，光靠网络和警犬不够，得‘看’到里面。”他拿起一支注射器，对着灯光，透明的液体在玻璃管壁内缓缓流动，映不出任何隐藏的结构。
“看？”林柚一愣，“默哥，你想干嘛？x光扫描疗养院？那地方安保比金库还严，别说大型设备，带根金属探测器进去都得脱层皮！”
“不用进去。”周默的视线缓缓移向窗外。街对面，“川江号子”火锅店的老板张胖子正乐呵呵地指挥伙计把一桶桶秘制红油搬上他那辆油光锃亮、印着巨大辣椒Logo的三轮外卖车。车斗里，那个曾用来熬煮“酸菜鱼防火墙”的不锈钢大桶，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金属光泽。“我们…让‘眼睛’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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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茸茸星球”后院，弥漫着机油、焊锡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酸菜鱼余味。老K蹲在外卖车旁，像面对绝世珍宝的考古学家，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他围着那个巨大的不锈钢汤桶打转，布满老茧的手指在冰凉的桶壁上敲敲打打，耳朵贴上去仔细聆听回声。
“啧啧，这桶…厚实！304不锈钢，导磁性好，结构匀称…天生就是当‘腔体’的料！”老K的声音带着发现新大陆的兴奋，“比老子当年在厂里用的真空腔体皮实多了！”他脚边，摊开着他那个叮当作响的百宝箱帆布包，里面除了常规的万用表、电烙铁、焊锡丝，还多了几个从旧家电里暴力拆解下来的核心部件：一个被掏空了外壳、线圈裸露的旧微波炉变压器，一个拆自报废x光安检机、布满灰尘的柱状金属管（x射线管），以及几块形状不规则、铅灰色的沉重金属块（老K称之为“简易准直屏蔽”）。
“K大爷，您…您真打算用这玩意儿…搞x光？”陈小乐看着那堆散发着工业废土气息的零件，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被重塑，“这桶…昨天还装着酸菜鱼呢！”
“酸菜鱼怎么了？高温消毒过！比你脸都干净！”老K头也不抬，已经开始动手拆卸汤桶底部的加热盘和温控线路，“x光原理懂不懂？高压电场加速电子流，轰击金属靶，激发x射线！关键就是高压发生器、射线管和屏蔽！”他拿起那个微波炉变压器，“这玩意儿，峰值输出能上几千伏！改吧改吧，当高压发生器够用了！”又拿起那根x光管，“旧是旧了点，功率小，但胜在皮实，穿透个把塑料、衣服、皮肤组织，看看骨头或者…藏点小玩意儿的手环，绰绰有余！”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后院成了老K的个人秀场。刺眼的电焊弧光闪烁，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熔化的焦糊味和臭氧的气息。老K像一位在废品堆里施展炼金术的大师，将微波炉变压器粗暴地接入重新设计的倍压整流电路；将那根x光管小心翼翼地固定在汤桶内壁特制的绝缘支架上，管口对准桶壁上一个被他用激光切割机精准开出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观察窗（覆盖着薄薄的铅玻璃）；再用那些沉重的铅块，在桶内关键位置堆叠出简陋但有效的射线屏蔽墙，最大限度减少散射辐射。
“核心搞定！驱动和控制是下一步！”老K抹了把脸上的油汗，转向林柚，“丫头！交给你了！用你那个小电脑，搞个能精确控制高压启停、曝光时间、还要能无线接收图像的软件！画面要求不高，能分清楚骨头和金属疙瘩就行！”
林柚看着眼前这个塞满了危险电子垃圾、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移动放射源”，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混杂着敬畏和“这特么也行？”的荒诞感。她打开随身携带的加固笔记本，接上老K预留的数据接口，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明白！驱动底层我改开源医疗影像库的代码，控制界面…就伪装成外卖订单管理系统！高压启动叫‘接单’，曝光叫‘烹饪中’，图像回传叫‘出餐预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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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焕然一新的“川江号子”外卖车再次上路。张胖子被“高额场地租赁费”说服，乐呵呵地当起了甩手掌柜。驾驶位换成了穿着略显肥大外卖服的陈正，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后车厢，那个不锈钢大桶被厚重的铅灰色防辐射帘子（老K用废旧铅围裙拼接缝制）整个罩住，外面还煞有介事地贴了张打印的“新品酸汤肥牛，火热预定中！”的广告贴纸。周默穿着另一套外卖服，抱着一个伪装成保温箱的加固显示器，坐在副驾驶。屏幕上是林柚远程调试的控制界面，花花绿绿的按钮伪装成菜品图标，一个简陋的进度条旁标注着“烹饪进度”。
目标：绿洲疗养院外围员工通道。这里每天有大量后勤、保洁、餐饮人员进出，管理相对宽松。他们的计划是伪装成给疗养院食堂“试送新品”的外卖供应商，利用员工进出通道短暂停留的间隙，对佩戴陶瓷手环的人员进行快速扫描！
车子缓缓停在员工通道侧面的临时卸货区。周默深吸一口气，在屏幕上点下“接单”。桶内，被改装过的微波炉变压器发出低沉压抑的嗡鸣，高压建立！
一个穿着蓝色保洁服、手腕上戴着灰白色陶瓷手环的中年妇女推着清洁车走出通道。周默立刻调整“汤桶”侧方一个伪装成温度计探头的小型摄像头，将其对准目标手腕，同时手指悬在标记着“爆炒”图标的按钮（代表高功率短时曝光）上。
“您好！‘川江号子’新品试吃！酸汤肥牛！麻烦给食堂提点意见？”陈正堆起笑容，拿着一份打印的、油乎乎的“试吃反馈表”和一小盒真正的肥牛片（掩护道具），热情地拦住了保洁大姐。
“啊？哦哦…谢谢啊。”大姐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懵，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伸手去接反馈表。
就是现在！
周默拇指猛地按下“爆炒”！
“滋——”
桶内，微不可闻的电流尖啸被外卖车的引擎声完美掩盖。x射线管被瞬间激活！
副驾驶的屏幕上，一片雪花闪烁后，一幅极其粗糙、充满噪点的黑白影像瞬间生成！画面中央，是保洁大姐手腕部位的骨骼轮廓，而在腕骨上方，清晰地显现出一个环状的、与骨骼密度截然不同的高亮阴影！正是那陶瓷手环！
“图像捕获！”周默低声道，立刻保存数据，同时按下“保温”（停止曝光）按钮。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味道…味道挺好！”保洁大姐胡乱在反馈表上画了个勾，拿着那盒肥牛片，推着车匆匆走了。
“成了！”陈正和周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振奋。
他们如法炮制，利用“新品试吃”的借口，成功扫描了七八个进出员工通道、佩戴陶瓷手环的人员。屏幕上的图像虽然粗糙，但陶瓷手环的内部结构却呈现出惊人的一致性：一个环形的陶瓷基体，内部嵌着一个极其微小但清晰的、由高密度材料（金属？）构成的复杂网状结构，像集成电路，又像某种生物传感器的接收阵列！
“果然不是单纯的陶瓷！里面有料！”周默放大一张相对清晰的图像，那个网状结构在腕骨上方清晰可辨。
就在这时，一辆喷涂着“城市管理行政执法”的白色皮卡，毫无预兆地拐进了卸货区，径直停在了外卖车旁边。车上下来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表情严肃的城管队员。
“这里不准违规占道经营！你们哪个平台的？证件拿出来看看！”为首的队长敲了敲外卖车的车窗。
陈正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立刻堆起外卖小哥特有的、带着点卑微的笑容：“同志！误会误会！我们是‘川江号子’的，跟疗养院食堂谈好了来送新品试吃的！就停一会儿，马上走！”他递出张胖子提供的、盖着火锅店红章的所谓“合作协议”。
城管队长接过协议，狐疑地扫了一眼，又看了看罩着铅帘子、造型古怪的不锈钢桶，目光最后落在副驾驶周默抱着的那个“保温箱”上：“试吃？你这桶外面罩的什么玩意儿？神神秘秘的！打开看看！”
气氛瞬间凝固！后车厢里，那个“汤桶”刚完成一次扫描，内部元件还残留着高温，x射线管更是敏感设备！一旦打开，后果不堪设想！
周默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手指悄悄在“保温箱”侧面的隐蔽按钮上敲击，给远程支援的林柚发送了最高级别的求救信号。
就在城管队长不耐烦地伸手要去掀铅帘子的瞬间——
“叮铃铃！叮铃铃！”
周默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响了起来，铃声是那种极其刺耳、穿透力极强的老式电话铃。屏幕上跳跃着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归属地显示为本市。
周默立刻接通，一个语速飞快、带着标准客服腔调、但明显是林柚捏着嗓子变声的女声劈头盖脸地砸了出来：
“您好！请问是‘川江号子’的周先生吗？我这里是‘安泰医疗器械有限公司’客户服务部！系统显示您单位订购的‘便携式食品辐照残留检测仪’（型号：At-FRm01）刚刚触发了设备自检异常报警！代码：ERR-07，高压模块过热！请立刻停止使用！重复，立刻停止使用！根据国家《医疗器械安全使用规范》第38条，该状态存在潜在辐射泄漏风险！请告知设备当前位置！我司工程师将在15分钟内携带专业屏蔽设备抵达现场！为避免公共安全事件，请务必配合！”
这一连串专业名词砸下来，把城管队长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定在了半空！他和他身后的队员脸色瞬间变了！“辐照残留检测仪”？“辐射泄漏风险”？这玩意儿听着就吓人！
周默反应极快，脸上立刻堆起十二万分的惊慌和歉意，对着手机语无伦次地说：“啊？！辐…辐射？泄漏？！好好好！我马上关机！马上！我们在绿洲疗养院员工通道这边…同志！同志！”他转向已经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的城管队员，声音带着哭腔，“您看…这…这设备好像出问题了…厂家说有辐射泄漏风险…我们这就走！立刻走！绝不给政府添麻烦！”
陈正也立刻发动车子，外卖车发出一阵轰鸣。
“走走走！赶紧走！”城管队长像赶瘟神一样使劲挥手，脸色发白，“以后这种危险设备别随便往市区开！手续！手续要齐全！”
外卖车如蒙大赦，仓皇驶离。后视镜里，两个城管队员还心有余悸地对着他们的方向指指点点。
车厢内，死里逃生的两人长舒一口气。周默的手机里，传来林柚恢复本音的、带着促狭笑意的声音：“怎么样？姐这‘医疗器械客服’的即兴表演，能拿奥斯卡不？安泰医疗？瞎编的！ERR-07？高压锅错误代码现改的！姐厉害吧？”
周默看着屏幕上那些捕捉到的陶瓷手环内部结构图，嘴角也勾起一丝弧度。这外卖车里的“ct室”，虽然简陋又惊险，但总算撕开了陶瓷外壳的一角。那些隐藏在灰白陶瓷下的金属网，如同蛰伏的毒蛇，等待着被彻底解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