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哼唱声不再仅仅从苏晴的方向传来。
它似乎充盈了整个宿舍,从墙壁的缝隙里渗出来,从天花板上滴落,甚至,我感觉它正从我的喉咙深处想要往外钻。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收拢,紧紧攥着那把木梳。
梳齿深深陷入我的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这痛感奇异地混合着一种冰凉的麻木,从手臂迅速蔓延向全身。
我想尖叫,想把梳子扔出去,想夺门而逃。
但我的身体背叛了我。
我像一尊被钉在椅子上的石像,连转动眼珠都变得无比艰难。
我只能看着眼前的“苏晴”——或者说,占据了她躯壳的那个“东西”。
她不再看我,而是缓缓转过身,面向墙壁上那面我们合买的廉价穿衣镜。
镜子里映出她苍白呆滞的脸,和僵直地坐在她身后的我。
我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但我的身体,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静止。
然后,她开始引导我。
不是通过语言,而是一种更直接、更可怕的方式。
我的右臂,握着木梳的那只手臂,自己抬了起来。
关节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动作僵硬得不像属于自己。
它抬起,越过我的肩膀,朝着我的头顶移动。
不!不要!
我在心里疯狂地呐喊,拼命抵抗着那股操控我的力量。
汗水浸湿了我的后背,额前的头发也黏在了皮肤上。
我的意志在与一种冰冷的、强大的惯性搏斗,就像螳臂当车。
木梳的齿尖,终于触碰到了我的发梢。
那一瞬间,一股寒意从头顶猛地灌入,直冲脚底。
仿佛不是梳子梳过头发,而是一条冰冷的蛇滑过了我的头皮。
我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镜子里的“苏晴”,嘴角那个诡异的弧度咧得更开了。她似乎很满意。
接着,我的手臂开始动了。
一下,一下,模仿着之前“苏晴”的样子,用那把古老的木梳,梳理我的头发。
动作起初很生涩,但很快就变得流畅、规律,力度也一模一样——大得几乎要扯掉我的头发。
而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我的喉咙开始发痒。
一种陌生的音调,不受控制地想要冲破我的声带。
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试图阻止它。
但那哼唱声还是断断续续地漏了出来,虽然微弱,却和我听了无数个夜晚的调子逐渐重合。
“梳呀梳……梳到头……”
是我的声音,又不是我的声音。
声带振动着发出我从未学过的古老腔调。
镜子里的“苏晴”不再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通过镜面的反射,“欣赏”着这一幕。
她的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感。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眼睁睁看着自己重复那诡异的仪式,听着那可怕的童谣从自己嘴里流出。
恐惧、绝望、还有一种深深的屈辱感,几乎要将我吞噬。
我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
直到挂钟的指针悄然逼近十二点的位置。
就在第一声钟响即将敲响的前一秒,镜子里的“苏晴”突然转回了头,不是转向钟,而是再次看向我。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珠里,似乎闪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怜悯?又或是嘲弄?
“铛——”
钟声敲响。
控制我身体的力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手臂一软,木梳“啪”地掉在地上。
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从椅子滑落到冰凉的水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而苏晴,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软倒在地,陷入了沉睡。
宿舍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我瘫在地上,过了很久才积攒起一点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它们被梳得异常顺滑,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
我看向地上那把暗红色的木梳,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条沉睡的毒蛇。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它不再仅仅满足于苏晴。
它选择了我。
而最可怕的问题是,明晚十点……会发生什么?是我再次拿起梳子,还是……会有更恐怖的事情?王晓和李丽回来了吗?她们知道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吗?这些问题在我脑中疯狂盘旋,却没有答案。
我只知道,诅咒的轮盘,已经转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