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松、丁小柏……”
“到……”
“蒋学军、翟十全……”
“到……”
“翟九美、肖月……”
“到……”
“花海洋、李明宪……”
“到……”
“陆元荣、高开……”
“到……”
“朱英俊、袁中莱……”
“到……”
苏丽文拿着点名簿，一个一个的点名，确认。
“妈妈，还有我呢！”许螃蟹在外公苏达强的怀里举起自己的小手。
“许苏……”
“到……”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呜呜”的鸣笛声由远及近，震得燥热的空气隐隐发颤。
“看……火车来了……”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望着铁轨延伸的方向。
高盼盼扶着肖燕的胳膊问：“小燕，还晕吗？”
“这会儿还好。”肖燕摇摇头，下意识踮起脚向前探身，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泛起了红晕，之前坐汽车的所有不适似乎也忘了，她把胸前口袋里的丞相掏出来，小声地说：“丞相，别睡了，火车要来了。”
一辆绿皮火车缓缓往站台驶来，车轮与铁轨碰撞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声，车头喷出的白雾在阳光下泛起虹彩。
丁小松和丁小柏两兄弟指着火车惊叹：“是真的火车，像巨龙，好长啊！”
“哇……原来这就是火车啊！”
“车轮那么大，随便一压人不就扁了……”
“呸呸呸，陆元荣，不许胡说八道……”
“……”
苏丽文整理着手中的车票，转头对着一直往前挤的孩子们说：“都退后，注意安全，背好自己的行李，按照排好的队伍，跟着大师伯一个一个往里面走，上中铺自己协调。”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深蓝色短袖衬衫，长发在脑后挽成利落的发髻，特别像学校严厉的教导主任。
许青虾拎着两个大行李箱和老丈人苏达强站在队伍末尾，像两座沉稳的山，照看着这群初次远行的雏鸟。
车厢门“嗤”地一声打开，穿制服的列车员利落地放下踏脚板。
孩子们屏住呼吸，看着苏飞军率先登上列车，他手里的小旗子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大家顿时咧着嘴抬头挺胸地往里面走。
三个相连的卧铺包厢里热闹起来，蓝白相间的床单铺得平平整整，蓝色窗帘用白色绑带规整地系好。
肖燕钻进靠窗的下铺，指尖轻轻划过略显斑驳的木制隔板。
“好像没有晕车的迹象。”她惊奇地喃喃自语，把发烫的额头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真是太好了。
苏丽文站在中间走道，对着三个包厢说着：“到京市要十几个小时，明天早晨才到，你们可以在下铺和过道活动一下，现在人不是很多，可能下一站开始人就会越来越多，有些没有坐票的，说不定还会挤到我们这儿的过道，千万不能乱走，如果要上厕所，一定要有大人跟随。”
所有孩子都点头，表示服从命令。主力队员聚在一起研究武功秘籍，怎么把京市的那一帮家伙打得落花流水。打酱油的就三三两两开始吃零食聊天，想象京市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丞相在一旁跟着吃吃喝喝，时不时点一点小乌龟头，仿佛真能听懂孩子们说什么。
火车缓缓启动，站台开始向后滑行。农田、村舍、运河依次掠过窗前，像展开的山水长卷。
一个小时以后，新鲜劲儿就过了，有人开始打哈欠，苏丽文就招呼大家去睡觉，等吃晚饭再叫大家。
肖燕被喊醒的时候，天幕已经暗了下来。也不知道火车停了几站，到了哪里，只知道走道里充斥着各种食物的香气与人身上的汗味混杂的怪异味道。
苏飞军和许青虾为大家买了盒饭。其实口味一般，但是睡了一觉好像都饿了，而且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在火车上吃盒饭，就是觉得非常美味。
高开学着他奶奶祷告了一番，“感谢主赐予我食，阿门！”
翟十全和翟九美感谢了他们的干妈，听得肖燕差点一口饭呛到气管里。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各种感谢。
简单的小菜都非常有仪式感地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感觉。
轮流洗漱以后，孩子们被勒令回了各自的床铺。倒不是阴谋论，火车上什么人都有，安全要放在第一位。苏丽文、许青虾、苏达强和苏飞军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着。
车每到一个站台停靠，尽管是晚上，车窗外面依旧人声鼎沸，不少上车的旅客没有座位就到处找可以落脚的过道。
苏家这边所在的三个包厢门口人尤其多，甚至有人把行李放在地上，大咧咧地躺着，慢慢往里面挪动，就是要蹭一蹭这三个包厢里面的凉气。
肖燕憋了好久，无奈地爬起来。
“小燕，你要上厕所吗？”
苏丽文拍了一下似乎要醒的许螃蟹，打算起身。
“舅妈，舅舅，盼盼姐，你们不用陪我，厕所就在不远的地方，我带着丞相，没事。”
许青虾打了个哈欠，说：“丽文，放心，哪个不长眼的敢找麻烦，丞相能啃下他一口肉。”
丞相赶紧从口袋里探出头，给大家展示了一下它的大嘴巴，只是光线有些暗，表演了个寂寞。
把肖月的腿往床里面推了一下，肖燕看着门口的几个人头，深吸了一口气，像跳芭蕾舞一样，踮着脚尖，走着插秧步，终于排除万难到了厕所门口。
妈呀！这车里究竟有多少人啊？
排成一队都是等着上厕所的吗？
肖燕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十一点钟，掐指一算，还要坐六个小时的车。
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她不晕火车，但是晕火车上密密麻麻的人。
突然，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耳边响起一声粗哑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口音的老女人的喊声：“妮子啊！恁怎得瞎跑啊！”
肖燕僵着的身体隐隐颤抖，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后背似乎有冰冷尖利的东西抵着。
那应该是刀吧！
人贩子？
肖燕的大脑拉响了警报！
内心的小人兴奋地转圈圈。
太刺激了，我肖大王终于遇到电视里面拐卖妇女儿童的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然后，一不小心激动过了头，大脑里还在幻想着如何英勇治敌，怎么翻转怎么把刀具抢过来，怎么把这些坏蛋绳之以法，怎么接受大家的喝彩……身体就早意识一步做出了反应，握成拳头的手背上那个几乎看不见的月牙印记条件反射地发出了紫色的电流。
肖燕发誓，她真不是故意的。
那个老女人像鬼上身了一样，翻着白眼、上下牙齿磕碰出了声响，身体抖个不停。
“这老太太怎么了，是羊癫疯吗？”
“小姑娘，你奶奶怎么了？”
“快喊列车员，有人发病了……”
大家七八嘴舌议论着，统一自觉地往后退一步，空出了一个小圈。
圈里站着肖燕和被电得神智不清的老女人。
“阿嬷，你没事吧？”
“妮子，你怎么照顾阿嬷的？”
两个中年男人从两旁扒开人群，一人拉一个准备往过道角落里带。
结果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