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阴风,却比秋凉更快地刮遍了临安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林家那个‘废柴’二少爷,跟隔壁那个‘废郡主’……啧啧,不清不楚呢!”
“真的假的?不能吧?郡主再落魄,那也是金枝玉叶……”
“金枝玉叶?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林家那小子,整日里翻墙爬树,往隔壁凑,送吃的送喝的,殷勤得很!那‘废郡主’呢?冷着张脸,可也没见真把人轰出来啊!”
“嘿!一个浪荡子,一个没人要的破落户,可不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真是男的浪,女的贱,不知廉耻!”
流言像长了脚,钻过茶肆酒楼的缝隙,溜进深宅大院的角门,越传越难听。
柳家小院内,窗扉紧闭,隔绝了外头的喧嚣,却隔不断那无形的刀锋。
赵清璃端坐书案前,指尖捏着一管紫毫笔,悬在宣纸上空,久久未落。
墨汁在笔尖凝聚,饱满欲滴。
她的脸,比平日更白几分,唇线紧抿,清冷的眸子。
“小姐……”青黛端着冰镇酸梅汤进来,小脸上满是担忧和愤懑。
“外头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也不是哪个天煞的,造的谣……”
“不必理会。”
赵清璃声音平静,却带着冰碴子般的寒意。
她手腕微动,笔尖终于落下,在纸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墨痕。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刻意的咳嗽声和脚步声。
门帘一掀,一个穿着深褐色团花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嬷嬷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粗使婆子。
正是赵王府胡氏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人称“李嬷嬷”。
李嬷嬷脸上堆着假笑,眼底却淬着精明的算计和毫不掩饰的轻慢。
她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一根油光水滑、泛着暗紫色泽的老藤条,还有一封洒金红笺。
“老奴给郡主请安。”
李嬷嬷敷衍地福了福身,声音拖得老长。
“王妃惦记着郡主,怕您年轻不懂事,被外头的风言风语扰了心神,特意让老奴送来府里的‘规矩’。”
她将那根紫藤条往前一递,藤条表面打磨得光滑,却透着股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舅夫人说了,女儿家,最要紧的是清誉。若言行有失,惹人非议,便该自省其身。这藤条,是老夫人当年用过的,最是能让人‘长记性’。”
“老奴依令,来陪着郡主待上一段时日。”
青黛气得浑身发抖,想上前理论,却被赵清璃一个眼神制止。
赵清璃的目光扫过那根藤条,又落在托盘上那封刺眼的红笺上。
李嬷嬷像是才想起来,拿起红笺,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刻意宣扬的意味。
“哦,还有这个!京城顾家顾文轩公子,托人送来的‘聘书’。王爷和王妃已经纳聘了。这是聘书的誊抄!顾公子说了,两家已交换庚帖,纳吉之礼不日便到!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恭喜郡主,贺喜郡主了!”
“聘书”二字,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赵清璃心上。
她猛地抬眼,清泠泠的目光直刺李嬷嬷:“我的婚事,何时我自己都不知晓?顾家送什么狗屁‘聘书’!”
李嬷嬷脸上的假笑一僵,随即又堆得更满,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郡主这话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爷王妃是您长辈,自然做得主!顾家是京城来的清流名门,顾公子更是青年才俊,前程似锦!能看上您……那是您的福气!您可莫要不知好歹,辜负了舅夫人一片苦心!”
她将紫藤条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王爷王妃让老奴看着您,这几日就在揽月阁好好‘静思己过’,莫要再出去抛头露面,惹人闲话!老奴告退!”
说完,她带着两个婆子,趾高气扬地退了出去,留下满室压抑的死寂和刺眼的聘书红笺。
青黛“哇”地一声哭出来:“小姐!她们欺人太甚!凭什么……”
赵清璃没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
她看着窗外被高墙切割成方块的天空,想哭。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尖锐的愤怒,如同藤蔓,缠绕上心头,越收越紧。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与此同时,林家西厢房。
林云舟静心看着《策论精要》。
却意外听到了小厮阿福和下人的对话,他们在议论最近大家谈论的二少爷和郡主不守分际。
外头那些关于他和赵清璃的恶毒谣言,哪里来的?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书房里来回踱步。
不行!再待下去,他非疯了不可!
“阿福!”他扬声喊道。
贴身小厮阿福立刻推门进来:“少爷?”
“备马!不,换身便服!”林云舟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绸衫。
“少爷我要出去透透气!去……去‘醉仙楼’!找王胖子他们扔骰子,吃酒去!”
“啊?少爷,不是说闭关不出吗……”
“少废话!”
醉仙楼二楼雅间,觥筹交错,喧闹异常。
林云舟心不在焉地扔着骰子,面前的酒盅空了又满,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烦躁。
王胖子几个狐朋狗友的插科打诨,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喂,云舟,发什么呆呢?该你了!”旁边有人推他。
林云舟回过神,胡乱扔了个点数,又灌了一口酒。
就在这时,隔壁雅间隐约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谈笑声!
林云舟心头猛地一跳!他竖起耳朵,屏住呼吸,悄悄挪到靠近隔壁的板壁边。
“……顾兄,高!实在是高!这招‘釜底抽薪’用得妙啊!”一个谄媚的声音响起。 “就是!放出点风声,把那‘废郡主’的名声搞臭,赵王府和那个王妃肯定坐不住!急着把她嫁出去撇清关系!到时候,顾兄你再让家里出面提亲,岂不是手到擒来?还能省下一大笔聘礼!简直是捡了个天大的漏!”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紧接着,是顾文轩那刻意温润、此刻却带着毫不掩饰得意和算计的声音,清晰地穿透薄薄的板壁。
“呵,一个失了势的郡主,空有副好皮囊罢了。若非看在她那点残存的名头,还有……她手里可能捏着的、关于当年晋王案的一点东西,本公子何必费这心思?如今临安城风言风语,她名声已毁,除了我顾家,谁还敢要?赵家人和柳家那个舅母,巴不得赶紧把她扫地出门!这聘礼嘛……自然能省则省。这叫……顺势而为。”
“哈哈哈!顾兄高明!佩服!佩服!”
“来来来,敬顾兄一杯!预祝顾兄抱得美人归,财色兼收!”
哄笑声和碰杯声刺耳地传来。
林云舟只觉得一股热血“轰”地一声直冲头顶!
原来是他!
原来那些恶毒的谣言,是这个伪君子在背后搞鬼!
他不仅想毁了清璃的名声,还想趁火打劫,用最卑劣的手段,把她当成一件可以讨价还价的货物!
“畜生!”林云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夜已深,弦月如钩。
城郊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树影婆娑,更漏声远。
顾文轩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着。
他喝了不少酒,脚步虚浮,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醉意。
“少爷,您慢点……”小厮小心翼翼地扶着。
就在这时,巷口阴影里,猛地窜出两条黑影,动作快如闪电!
“什么人?!”
顾文轩的小厮惊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两个黑影一左一右捂住嘴,死死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顾文轩醉眼朦胧,还没看清状况,只觉得眼前一黑!
一个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脑袋,猛地出现在他面前!
紧接着,一个裹挟着风声、带着雷霆之怒的拳头,狠狠砸在了他那张俊朗的脸上!
砰!——
一声闷响!
顾文轩只觉得鼻梁剧痛,眼前金星乱冒,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
他“嗷”地一声惨叫,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重重摔倒在地!
“谁?!敢打本公子?!”他又惊又怒,挣扎着想爬起来。
那蒙面人却不给他机会,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扑上来就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拳脚!
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专往顾文轩那张引以为傲的脸上招呼!
一边打,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
“你这污东西!老子是你祖宗!”
顾文轩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救命!救命啊!祖宗饶命!”
巷子深处,那两个被按住的小厮拼命挣扎,却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哼。
蒙面人似乎打累了,又或许是怕真闹出人命,最后狠狠踹了顾文轩一脚,啐了一口。
听见有旁的动静响起来。
说完,他朝巷口那两个黑影使了个眼色,三人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巷子里只剩下顾文轩痛苦的呻吟和两个小厮惊恐的喘息。
日头毒辣辣地晒着青石板,蝉在柳梢扯着嗓子嚎。
赵清璃直挺挺跪在院心青砖上,素白裙裾铺开,像朵被晒蔫的玉兰。
汗珠子顺着鬓角滚下来,砸在滚烫的地面,“滋”一声就没了影。
膝盖针扎似的疼,往骨头缝里钻。
廊下阴凉地儿,赵家来的老嬷嬷钱氏端坐着,一身酱紫团花褙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插根沉甸甸的银扁方。
她手里慢条斯理盘着那根油光水滑的紫藤条,眼皮耷拉着,声音像钝刀子刮锅底:
“郡主金枝玉叶,老奴本不该僭越。可王妃娘娘交代了,姑娘家名声比天大。外头传得那样难听,说您跟隔壁那商贾庶子不清不楚……顾家的聘书都下了,您还不知收敛!今日这顿规矩,是给您提个醒儿!”
鞭梢有意无意扫过青砖,带起一溜儿灰。
赵清璃抿着唇,一声不吭。脊梁骨挺得笔直,像根宁折不弯的翠竹。
墙根下,林云舟扒着漏窗缝,眼睛瞪得溜圆。
有人从院门口探出身,是隔壁林家的姨娘,二少爷的亲娘。
她整了整素银簪子,端起笸箩,袅袅婷婷朝正院走去。
“钱嬷嬷安好?”
柳姨娘声音温软,像浸了蜜。
“正晒桂花呢,想着给您送些,泡茶炖汤都香。您老京城来的,见识广,我这乡下人,想跟您讨教讨教……这桂花,是蒸了做糕好,还是酿成酒更得贵人欢心?”
钱嬷嬷撩起眼皮,瞥见那金灿灿的桂花,鼻尖嗅到甜香,脸色缓了三分。
“柳姨娘客气了。”
柳姨娘顺势挨着廊柱坐下,笸箩搁在膝头,指尖捻起几粒桂花。
“要么我配嬷嬷整两杯?”
“可老身不怎么会喝”
钱嬷嬷其实是个私下里贪杯的主。半推半就,竟和林家姨娘喝上了。
郡主且跪着呢。
正院廊下,酒气混着桂花香飘散。
钱嬷嬷满面红光,手里还攥着半杯桂花酿,舌头都大了:“柳、柳妹子……你这酒……地道!比京里‘醉仙楼’的……不差!”
柳姨娘脸颊微红,扶着摇摇晃晃的老嬷嬷。
“嬷嬷海量!我扶您去歇歇?”
“歇……歇什么!”钱嬷嬷一挥手,紫藤鞭“哐当”掉在地上。
柳姨娘长舒一口气,朝墙角的郡主使了个眼色。
林云舟像只狸猫似的窜出来,站在院门口,招呼郡主。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他蹲下身,声音压得低。
赵清璃一边快步奔到院门,一边观察嬷嬷的状态。
“带你出去透口气!”
林云舟不管不顾,一把扣住她手腕。
赵清璃膝盖刺疼,踉跄一步,差点栽进他怀里。
“去哪里……”她气呼呼的。
一辆半旧的青篷马车早已候在那里,车夫是林家铺子的哑巴伙计老忠,见了他们,只沉默地点点头。
“上车再说!”林云舟几乎是把她塞进车厢。
车厢狭窄,弥漫着淡淡的干草和尘土气。
赵清璃跌坐在硬邦邦的条凳上,揉着刺痛的膝盖,胸口起伏不定。
车帘落下,隔绝了嬷嬷代表王府带来的压抑。
马蹄“嘚嘚”,碾过青石板路。
车厢里一片死寂。
赵清璃靠着车壁,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微颤动。
林云舟坐在对面,搓着手,眼神飘忽,一会儿瞄她苍白的脸,一会儿又瞟向晃动的车帘外。
“那个……”他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顾家那王八蛋……我替你揍了。”
赵清璃倏然睁眼,眸光锐利如刀:“你打他干嘛?”
“最近关于我们两人的流言”林云舟梗着脖子,一脸“小爷干了就敢认”的混不吝。
“都是他派人造谣的。他在勾栏里喝酒,说漏嘴了。”
“所以你也在?”
没说完的是:所以你也在勾栏鬼混?
“一丘之貉”她嘟囔了一句。
赵清璃别过脸,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多事。”
林云舟像被踩了尾巴:“多事?他那么糟践你!”
“那又怎样,阿父已经把我许给他了。”赵清璃打断他,垂头丧气。
林云舟一噎,胸口那股火“噌”地又窜上来,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车厢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单调声响,和两人压抑的呼吸。
马车在城南一条僻静小巷深处停下。
巷口挑着个褪色的布幌子,歪歪扭扭写着“老张馄饨”四个字。
铺子小得可怜,只摆着三四张油腻腻的方桌,灶台就在门口,热气腾腾。
“到了!”林云舟率先跳下车,伸手想扶她。
赵清璃看都没看他伸过来的手,自己扶着车辕,忍着膝盖的刺痛,慢慢挪下来。
脚刚沾地,一阵钻心的疼让她踉跄了一下。
林云舟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她肘弯。
“松手!”赵清璃像被烫到,猛地抽回胳膊。
林云舟讪讪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张伯!两碗三鲜馅儿!多加虾皮紫菜!一碗不要芫荽!”
灶台后探出个花白头发的脑袋,老张头咧嘴一笑,露出豁牙:“林小子?稀客啊!好俊俏的小娘子啊!快坐快坐!”
林云舟眼尖,立刻扯下自己外衫,“哗啦”铺在条凳上:“坐这儿!干净!”
赵清璃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拢了拢裙摆,小心地坐了下去。
馄饨很快端上来。粗瓷大碗,汤色清亮,浮着碧绿的葱花、金黄的蛋丝、褐色的紫菜和粉嫩的虾皮。
薄皮裹着饱满的馅料,像一只只白胖的小元宝,香气扑鼻。
林云舟把没放芫荽的那碗推到她面前,自己抓起筷子,呼噜噜先扒了一大口,烫得直哈气。
“嘶……快尝尝!张伯的手艺,临安一绝!比你家那清汤寡水的燕窝粥强百倍!”
赵清璃拿起调羹,舀起一个馄饨,小口吹着气。
热气氤氲,模糊了她清冷的眉眼。
“乡试……准备得如何?考个举人没问题吧。”她忽然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林云舟正埋头苦吃,闻言一愣,差点呛着。
“啊?提这个干嘛?扫兴……”他胡乱抹了把嘴,眼神飘忽,“反正……尽全力吧。”
赵清璃抬眼看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林二少爷若是考上举人,估计整个临安城都轰动了。”
林云舟脸一热,梗着脖子:“总比某些人强!被家里卖了还帮着数钱!”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赵清璃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调羹“当啷”一声搁在碗沿。
“我吃好了。”她站起身,膝盖的刺痛让她身形微晃。
“哎!别走啊!”
林云舟急了,一把按住她手腕,“怪我这张臭嘴,我该死……”
说着打着自己的脸一巴掌。
“嫁给他?”赵清璃猛地抽回手,眼神锐利如冰锥,“还不如嫁给你这个废物。”
林云舟被噎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像只鼓气的蛤蟆。
他抓起桌上那壶店家自酿的、浑浊的米酒,也不用杯,对着壶嘴猛灌了一大口。
“那你怎么不拒婚?”
赵清璃招呼小二来壶酒。
辛辣的液体烧过喉咙,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
“赵府现在是虎落平阳,阿父也是想通过我的婚配找个靠山。我哪里不知道。”
又一口。
一路灼烧到胃里。
呛得她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眼角沁出泪花。
连续喝了几口,似乎有点多了,脑袋有点晃。
“林云舟。”
她轻轻唤他名字。
“乡试……”
她顿了顿,唇角向上弯起一个极浅、却清晰无比的弧度,像冰层乍裂,透出底下融融的暖意。
“给我考个解元回来。”
“听见没?”
“乡试考上解元,我就拒婚等你!等你以后院试考上状元,我就嫁给你!总之,我才不要嫁给那个混蛋!”
林云舟呆住了。
像被一道惊雷劈中天灵盖。
浑身的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烧得他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心口那里,像是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又像是被滚烫的蜜糖浇了个透,又甜又涨,几乎要炸开。
他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她。
看着她醉意之外,唇边那抹冰雪初融的笑意。
柳家小院的门口。
青黛等在那儿,焦急。
“终于回来了,老夫人都问过好几遍了。”
马车悄无声息地停下。
林云舟先跳下车,警惕地四下张望。
他转身,朝车厢里伸出手。
这一次,赵清璃没有拒绝。
冰凉的指尖搭上他温热的手掌。
他微微用力,将她稳稳扶下车。
脚刚沾地,膝盖的刺痛让她身子一软。
林云舟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腰。
呼吸在瞬间交缠。
她带着浓浓的醉意,朝他莞尔一笑。
脚步跌跌撞撞。
“明日见!九思哥哥!”
林云舟身体和脑子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