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殿宇中央,一个身着玄色暗纹长袍的男子跌坐在蒲团之上,他身形挺拔,即使此刻蜷缩着,也能看出其原本的风姿。
但此刻,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将鬓角都打湿了。
他周身灵力如同沸腾的滚水,狂暴地四处冲撞,时而化作凌厉无匹的锐金之气切割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时而又猛地溃散,显露出其下枯竭受损的本源,散发出腐朽衰败的气息。
剧烈的痛苦让他身体微微痉挛,牙关紧咬,才勉强没有痛呼出声,但那压抑的喘息声却比惨叫更令人心惊。
这就是桃溪镇传说中的英雄,仙盟盟主宋逾白?
与他此刻的狼狈痛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围在他身边的那几位气息渊深、一看便知是丹道圣手的药师。
他们个个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不断尝试着打出各种安抚灵力的法诀,或是取出丹药想要喂服,但那狂暴的锐金灵力和枯竭的本源却将他们的力量纷纷弹开,甚至反噬,让他们束手无策,只能焦急地原地打转。
“不行!盟主体内的锐金之力彻底暴走,与外来的药力相斥!”
“本源去年严重,其力量太弱了,根本无法自行疏导。”
“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灵力逆冲,走火入魔了。”
“快想想办法啊!”
吴长老急得团团转,看到进来的只有林月棠一人,脸上顿时露出失望之色:“林小友?你怎么来了……唉!”
他以为来了援手,没想到只是个新来的小丫头。
林月棠却仿佛没有听到周围的嘈杂和失望的叹息。
她的目光完全被中间那个承受着巨大痛苦的男子所吸引。
她能清晰地“看到”宋逾白体内那两股疯狂冲突的力量:一股是过于锋锐、失去控制的庚金之气,另一股则是濒临枯萎、无法生发的乙木本源。
木克土,土生金,金克木。他的力量体系形成了一个致命的死循环,而旧伤,就是打破平衡的那个点。
不能再等了!
林月棠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拨开前面一位正在施法的药师,快步走到宋逾白面前。
“小丫头!你干什么?快退开!危险!”吴长老大惊失色,想要拉住她。
但林月棠的动作更快。
她蹲下身,看着宋逾白那双因为极致痛苦而有些涣散、却依旧深邃的眼眸,轻声道:“盟主,得罪了。”
说完,她伸出双手,并未直接触碰宋逾白的身体,而是悬停在他丹田气海之上。
下一刻,精纯浩瀚、充满无限生机的翠绿色灵力,如同最温柔的春水,从她掌心缓缓涌出,如同细雨润物般,轻柔地包裹向宋逾白周身那些狂暴的锐金灵力。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排斥一切外来力量、锋利无匹的庚金之气,在接触到这至纯至净的生之力时,竟像是暴躁的野兽被轻柔的羽毛拂过,猛地一滞。
林月棠全神贯注,灵台空明,凭借着青木灵根对生机力量的绝对掌控,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自己的灵力。
她没有试图去压制那狂暴的锐金之力,那只会引起更剧烈的反扑。
她的力量如同最灵巧的织女,穿梭在狂暴的灵力乱流中,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滋养和修复那濒临枯竭的本源。
她的灵力,对于那枯竭的本源来说,就像是久旱逢甘霖。
得到了这精纯无比的生之力滋养,那原本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本源,竟然猛地焕发出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生机。
虽然依旧弱小,但这丝生机的出现,却瞬间改变了宋逾白体内的力量格局。
木能克土,土生金的循环被稍稍削弱。而更重要的是,得到了滋养的肝木本源,开始本能地、缓慢地疏导起那些失去控制的锐金灵力,如同为奔腾的洪水开辟了一条细微的渠道。
宋逾白周身那狂暴混乱的灵力波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平复,虽然依旧强大,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破坏性和痛苦。
他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急促的喘息渐渐平稳,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周围那些束手无策的药师们反应过来,只看到那新来的小丫头悬着双手,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翠绿光芒,而盟主那让他们所有人都头疼无比的暴走灵力,竟然……竟然真的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如同见了鬼一样看着林月棠。
“哪里来的小丫头?好生厉害!”
这是什么手段? 如此精纯的生之力?竟然能直接滋养盟主那几乎坏死的本源?还能安抚那暴走的锐金之力?
在场的药师都只只顾着林月棠的手法了。
吴长老更是激动得胡子都在发抖:“青木天灵根,沐雪仙子诚不欺我,这小丫头真是盟主的希望!天佑我仙盟!天佑盟主啊!”
林月棠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持续输出灵力对筑基期的她来说负担极大。
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宋逾白体内那致命的冲突正在缓解,虽然距离治愈还差得远,但至少暂时脱离了走火入魔的危险。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直到宋逾白的气息彻底平稳下来,陷入一种深沉的调息状态,林月棠才缓缓收回手,身体晃了一下,差点脱力摔倒。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
林月棠抬头,对上了一双已然恢复清明、深邃如同星海的眼眸。
宋逾白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份痛苦和狼狈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和历经沧桑的深邃。
他的五官确实如传说中那般俊朗非凡,只是常年被病痛和重任折磨,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化开的疲惫和郁色。
“多谢小友相助。”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温和的力量,“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弟、弟子林月棠。”林月棠连忙站稳,恭敬地回答,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英雄,她真的见到他了!
大伯娘说要拜一拜。
“林月棠……”宋逾白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探究,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好名字。吴长老,带林小友下去好生休息,所需一切,皆按最高规格供给。”
“是!盟主!”吴长老连忙应声,看着林月棠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稀世珍宝。
林月棠晕乎乎地被吴长老带下去休息了,脑子里还回想着刚才那双深邃的眼睛和那句“多谢”。
而凌霄殿内,宋逾白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许久未曾如此轻松过的筋骨,感受着体内那虽然依旧虚弱、却重新焕发出一丝生机的肝木本源,目光望向殿外林月棠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
良久,他才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复杂意味:“双天灵根,竟然真的存在,沐雪仙子的这份大礼我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