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轶私人车库最底层
温度恒定 18c,湿度 30%
路栀掀开 db5 车身上的防尘布时,沉睡多年的阿斯顿马丁在无影灯下展露出优雅的轮廓。顾北的指尖擦过油箱盖,蹭下一抹诡异的蓝绿色粉末。
「钍-232 衰变产物的特征显色」顾北捻着指尖的放射性氧化物低语。
地藏四柱举升机嗡鸣着将车身抬至检修高度,路栀的医用听诊器贴在布满锈迹的排气管上。她突然皱眉,指尖轻敲金属管的回音让她瞬间判断出问题:「左侧第三缸排气阀卡死...曲轴轴承有 0.3mm 轴向位移,难怪他们都说修不好。」
当手机冷光透过油底壳观察孔时,路栀的呼吸一滞:「师兄,看这个!」断裂的连杆螺栓表面,在电子显微镜下清晰可见螺旋状的贝壳纹。
「典型的金属疲劳特征,」顾北调整着显微镜焦距,「看这些间距 3.2μm 的辉纹,还有这个 15μm 的 mnS 夹杂物裂纹源...这根本不是突发车祸能造成的损伤。」
路栀从工具包取出一包特制朱砂粉,沿着车架焊缝细细撒落。红色粉末在 A 柱内侧突然凝结成珠,勾勒出树枝状的隐性裂纹网络。
「普通探伤仪最多检出 0.1mm 的裂纹。」她指向显示屏上纳米级 hgS 悬浮液的检测结果,「而我们的方法灵敏度达到 0.01mm。」
「《考工记》云:天有时,地有气。」她诵念着掐诀,1875hz 的声波在氩气保护焊中产生驻波。当淬火符拍入焊缝的刹那,x 射线衍射仪显示γ-Fe 晶格间距骤然缩小 0.02 埃,已呈现教科书级的致密排列。
辰砂机油混合液注入润滑系统时,原子力显微镜捕捉到活塞环表面生长出马氏体记忆层。百年紫檀木锤的每次敲击都引发钣金固有频率震动,高精度加速度计记录的震动波形完美复刻了原厂数据。
路栀的指尖轻敲油箱外壳,金属回声异常沉闷——这绝不是 76 升标准油箱该有的声学特征。油表指针固执地停在 38.2 升刻度,如同被某种力量禁锢。
「有意思……」她咬破食指,血珠滴在锈蚀的钍氧化物封口处。暗红色锈迹突然如活物般蠕动,贪婪地吞噬鲜血。随着「咔哒」一声机械锁解扣,油箱内壁开始顺时针旋转,露出精密加工的冷冻舱。
「师兄,看一下这个。」路栀用手套小心取出放在工作台上,转身继续修车去了,顾北便开始研究面前这个东西。
「二挡齿轮缺失 3 齿,排列呈短-长-短间隔——标准的 SoS 摩尔斯电码」,路栀用扳手精准敲击齿痕,底盘应声掉落一卷微缩胶片。「师兄,先弄一下这个,」路栀递过去后,转身直接取下变速箱,变速箱壳体内侧刻着微型符咒,路栀思虑片刻,重新检查齿轮,果不其然,发现一片齿轮刻着一串数字,像是银行账户。
夜深了。
车间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微弱嗡鸣,和路栀腹中突兀的「咕——」声。她这才惊觉时间流逝,随手抄起旁边的矿泉水瓶仰头灌下,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她眼中跳动的求知火焰。
「栀栀。」顾北的声音从举升机另一侧传来,带着几分无奈。他看了眼腕表,时针早已划过午夜。「我先回去给你弄点吃的。」
路栀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手指已经重新抚上 EcU 裸露的电路板。顾北摇头轻笑,转身时把显影后的照片轻轻放在桌子上,那上面赫然是秦父与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背景深处可见兰法集团地下室的标志性钢架。
车间重归寂静,只有示波器上跳动的波形,和路栀指尖偶尔迸发的细小电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顾北拎着保温饭盒推门而入时,路栀蜷缩在角落的沙发上,手里还攥着那张照片,睫毛在疲惫中轻轻颤动。他放轻脚步,将饭盒放在工作台上,脱下外套正要给她盖上时,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指节上——那张合影边缘已经被捏出了褶皱。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外套轻轻覆在她肩上,转身时顺手调暗了车间的照明。走廊里,dd 的饭盆空空如也。顾北蹲下身,机械式地倒着狗粮,直到金黄色的颗粒堆成一座小小的金字塔,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够你吃到下周了。」他对着空荡荡的走廊低语,却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说给谁听。
第二天 dd 看到饭盆,豆豆眼里是再一次的震惊。
降下举升机,路栀俯身探入 db5 副驾底部,指尖沿着 EcU 外壳接缝游走,突然停在一处几乎不可察觉的凸起——老杰克亲授的「三指反扣法」在此刻派上用场。拇指压住左上卡扣,中指与无名指同时发力,「咔」的一声脆响,控制板应声而开。暴露在眼前的景象令她瞳孔微缩:
-主芯片插槽被高温焊锡彻底封死,焊点呈现出专业级的球形光泽
- 电路板边缘焦黑如炭,第三数据线(cAN 总线)已熔断成两截
路栀咬碎草莓冰棍,铝箔在指尖翻飞成临时绝缘层。打火机幽蓝的火焰舔舐着螺丝刀尖端,温度精准控制在 183c——锡铅共晶的临界点。
苏黎联邦军刀如柳叶般挑开焊锡,露出 pcb 内侧镌刻的小字——老杰克熟悉的笔迹:「丫头,用铜钱划开第三根数据线」
她摘下颈间的道光通宝,利刃般的边缘划过数据线断裂处。铜离子在纳米尺度上渗透融合,朱砂混合松香在烧毁处勾勒出导电通路。
日出时分,随着「金光咒」的诵念声,万用表指针剧烈摆动——阻抗从∞骤降至 15Ω。残余的冰棍敷在发烫的芯片组上,铝箔反射的电磁屏障中,示波器的波形终于归于平静。
路栀左手握着远程诊断终端,右手虚按在引擎舱盖上方,指尖距离旋转的皮带轮仅三寸之遥。
引擎轰鸣的瞬间,整座车库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V12 的咆哮声中,转速表指针如受惊的蛇信般疯狂颤动。天花板的白炽灯泡接连炸裂,玻璃碎片如雨点般坠落。在忽明忽暗的仪表盘上,一行血色文字缓缓浮现:「who ActIVAtEd mE?」
路栀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顾北猛地扑倒在地。一道幽蓝的激光从车头大灯激射而出,在混凝土墙面上蚀刻出狰狞的狼牙图腾,空气中顿时弥漫着钍元素灼烧后的金属腥气。
「卧槽...」顾北的瞳孔还在微微震颤,他盯着路栀被激光擦过的发梢,喉结上下滚动:「你知不知道刚才那道射线要是偏个三厘米……」话没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路栀的指尖捻着焦枯的发尾,她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却在抬头对上顾北同样惊魂未定的目光时,突然笑出了声,这笑声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两人在满地狼藉中笑得不能自已。
车库里的烟雾报警器还在滴滴作响,被激光灼烧的墙面散发着焦糊味,而他们却像两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在引擎低沉的轰鸣声中笑得直不起腰。这一刻,所有的惊险都化作了劫后余生的痛快,连空气里漂浮的金属粉尘都闪着细碎的光。
「秦总去哪儿了?」顾北擦拭着扳手,随意地问道。
「临时出差。」路栀头也不抬地调试着示波器。
顾北停下手中的动作,扳手「当啷」一声落在工具台上:「都三天了,连个消息也没有?」
路栀的手指微微一顿:「他……应该很忙吧。」
「忙?No~」顾北夸张地摇着食指,「再忙也要吃饭睡觉吧?发条信息能耽误几秒钟?」
路栀抿了抿嘴唇,掏出手机拨通秦轶的号码。漫长的等待音后,机械女声冷冰冰地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师兄,那个冷冻舱……扫描结果怎么样?」
「是类似 EdR 的黑匣子装置,」顾北敏锐地察觉到她转移话题的意图,「等他回来……」
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炸响。路栀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钱助理」三个字让她心头一紧。
「喂?」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下一秒,手机「啪」地掉在地上。路栀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扶着工作台才没跪倒。
「师...师兄...」她的声音飘忽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钱助理说...他..失踪了...」
「他上次就骗我……这次又是骗我的,对吧?」她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屏幕上已经沾了一层薄汗。
顾北正在调试频谱仪,闻言手指一顿。他转过身,看见路栀通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沉默地摘下眼镜擦了擦——这个动作代替了所有说不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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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曼漫的黑色轿车一个甩尾急刹,轮胎在积水的停机坪上划出两道狰狞的水痕。车窗降下的瞬间,细长的 ESSE 香烟从她指间滑落,在雨地里「嗤」地熄灭。「小没良心的,这个点——」她的调笑戛然而止。
航站楼惨白的灯光下,路栀像只落汤鸡般杵在雨中。oversize 的卫衣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裹在身上。那张皱巴巴的登机牌在她手里不停滴水,墨迹已经晕染成模糊的蓝黑色。
「曼漫姐...」
这声带着水汽的呼唤让商曼漫指尖一颤,燃烧的烟头径直坠落在定制的小牛皮座椅上,「滋」地烫出个狰狞的焦斑。她甚至没低头看一眼,右手已经猛打方向盘,左手按下中控台的红色按钮:「给我接中海 1 号线。」
黑色轿车撕开雨幕冲进夜色,雨刷器疯狂摆动却依然跟不上暴雨的节奏。商曼商曼漫从后视镜里看见路栀正用颤抖的手指,一遍遍拨打着那个永远无人接听的号码。
中海大院·23:45
会客厅的水晶吊灯将每个人的影子都钉在了墙上。秦鸿儒披着 07 式将官常服外套,老花镜后的目光如手术刀般剖开路栀的每一寸表情:「闺女,把话说清楚。」
路栀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纹纹路渗出。她划开平板,一组经纬坐标在屏幕上跳动:「三天前,他的卫星信号在这里消失。」
「砰!」
老将军的搪瓷茶缸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碎成八瓣。八十五岁的老人手背暴起的青筋如同蜿蜒的战壕:「接行之!立刻!马上!」
副官跑步离开的脚步声还未消散,大厅的门就被猛地推开。秦行之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身后两名穿作战服的军官提着的加密通讯箱还在滴着水珠。
「爸,出什么——」
「北纬 69°03',东经 31°04'。」路栀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琴弦,「芬苏边境军事缓冲区,48 小时前失去所有联络。」
秦行之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快步走到通讯设备前,指纹、虹膜、声纹三重验证一气呵成。十分钟后,他转身时眉间的皱纹深得能夹住一枚子弹:「那个组织的地下研究所在那里...他一定是找到了什么。」
「放你娘的狗屁!」老将军的拐杖将大理石地面砸出裂痕,「现在那里每天落下的炮弹比老子的寿数还多!他这是去送死!」
「我去带他回来。」
路栀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大厅的空气为之一滞。她单薄的身影站在将星环绕中,像一柄出鞘的唐刀。
老将军鹰隼般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了整整十秒:「丫头,t-90 的滑膛炮能把混凝土工事轰成齑粉,AK-12 的子弹会在头盖骨上凿孔。」他缓缓起身,将一张卫星照片推到她面前:「看见这些焦黑的弹坑了吗?昨天这里还是一个连队的驻地。现在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了——这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我陪她去。」
顾北推门而入,白大褂上还沾着机油的污渍。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露出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至少我能分清单兵导弹和钍辐射的区别,顺便教教他们什么叫量子纠缠。」
秦鸿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突然抓起桌上的钢印,在一份红色文件上重重一按。钢印落下的声音像子弹上膛:「接应组会在边境线等你们。」老人声音沙哑,「记住,没有援军,没有外交豁免权。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秦行之突然按住路栀的肩膀。这个在军中素有「铁面阎罗」之称的将军,此刻手指竟在微微发抖:「他是我秦家...三代单传的独苗。」
路栀轻轻握住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她没有说话,但眼底燃烧的决绝,比任何誓言都更加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