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把手机塞进抽屉最里侧,连同耳机一起压在几本旧乐理书下面。她没再看一眼屏幕,也没去碰那杯还剩半截的冰美式。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过凌晨一点,她重新打开系统界面,商城列表滑到底部,目光停在那个灰着的图标上——【情感共鸣强化·初级】,售价2.5文娱点。
她点了兑换。
页面闪了半秒,提示生效倒计时:72小时。技能状态从“未解锁”变成“已激活”,旁边浮出一行小字:“触发深层记忆情感回流,建议单人环境使用。”
林清歌摘下卫衣帽子,把头发扎成低马尾,耳钉在灯光下反出一点冷光。她没去碰它,只是打开音频软件,新建项目,输入标题:“萤火虫之舞”。
第一个音符落下时,太阳穴猛地一跳。
像是有人拿针在颅骨内侧轻轻刮了一下。她皱眉,手指停在键盘上,等那阵胀痛过去。再敲下一个和弦,c#小调,慢拍,像夏夜风掠过稻穗的节奏。第三小节刚起,眼前突然黑了一下。
不是断电,也不是眩晕。
是画面。
田埂边,草叶沾着露水,远处老屋的灯昏黄。一个小女孩蹲在地上,伸手去抓一团飘忽的光。女人蹲在她身后,声音很轻:“清歌,你看,它们不亮,但不肯灭。”
林清歌猛地吸了口气,手指从键盘滑开。那画面消失了,但耳朵里还留着母亲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盯着屏幕,呼吸有点乱,指尖发冷。系统提示在角落弹出:“情感共鸣已触发,记忆锚点锁定:七岁夏夜,乡间老宅。”
她咬了下嘴唇,没关软件。
反而把耳机戴上,重新开始录旋律。这次她不弹钢琴,直接哼唱。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走什么。第一句词是她没想过的:“你微弱如萤,却敢与夜对峙。” 嗓子有点哑,但没停。她把这句重复了三遍,一遍比一遍稳。
副歌出来时,手心已经出汗。
她没擦,继续写。第二段主歌是关于一封信,一封没寄出去的信,写在旧练习册背面,字迹被雨水泡开。她不知道这记忆是真是假,但写出来的时候,胸口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她没深究,只把那种感觉揉进旋律里,让音符像萤火一样,断断续续,却一直往前飘。
凌晨三点十七分,主干旋律完成。
她摘下耳机,起身去厨房倒水。玻璃杯碰到台面时发出清脆一声,她才发现自己手在抖。太阳穴还在胀,但比刚才轻了。她喝了一大口凉水,回到桌前,开始编曲。鼓点用电子脉冲模拟虫鸣,吉他扫弦像风穿过竹林,背景加了一段极轻的童声哼唱,是系统自动生成的,但她没删。
凌晨五点零四分,混音完成。
她没急着听成品,而是先点开封面编辑器。背景是纯黑,她手绘了一小群萤火虫,散落在右下角,不密集,也不对称。标题用白色手写体:“萤火虫之舞”。在标题下方,她敲下一句话:“给所有在黑暗中不敢熄灭的人。”
发布前,她看了眼账号状态。
平台提示:实名认证过期,需重新提交材料,审核周期48小时。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关掉页面。
手指在键盘上停了片刻,她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点开一个从没用过的链接——深蓝通道。这是陆深半年前给她的,说“万一哪天你想发点没人知道是谁的东西”。她从没想过会用在这里。
她把歌曲文件拖进去,封面、标题、附言全部填好。上传进度条从0%跳到100%,没有卡顿。点击“发布”时,她顿了一下,然后按了下去。
页面跳转,显示“已上线”。
她没刷新播放量,也没分享链接。
而是关掉电脑,把电源线拔了。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路由器还在闪着绿光。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外面是凌晨的风,带着点凉意。她没开灯,就站在那儿,看着外面漆黑的楼群。
右手无意识抬起来,碰了下耳钉。
她没摘。
而是轻轻转了一下,让音符朝外。
手机在抽屉里,安静得像不存在。她不想拿它出来,也不想看任何数据。刚才那首歌,不是为了比赛,不是为了流量,甚至不是为了反击谁。它是她从被截走的投稿、被伪造的证明、被冒名的演出里,一点点抠出来的自己。
她轻声哼了句副歌,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
窗外没有萤火虫,但她好像看见了。
一点,两点,散在黑暗里,不连成线,也不聚成团,只是自己亮着。
她退回房间,从包里翻出一张便签纸,撕成两半。一半写:“《夏日祭》已删。”另一半写:“《萤火虫之舞》已发。”两张纸对折,塞进吉他琴箱夹层。动作很轻,像在封存什么。
然后她坐下,打开笔记本,翻到空白页。
第一行,她写下:“创作不是为了被看见,而是为了不让某些东西彻底熄灭。”
写完,她合上本子,没再动。
直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没去拿。
而是站起身,把桌上的水杯拿去厨房。水槽里还堆着昨晚的碗,她没洗,只是把杯子放进去。转身时,瞥见冰箱贴压着一张旧照片——小女孩和女人站在田埂上,背景是夏夜的田野,天空没有星星,但草丛里有光点浮动。
她看了两秒,走回房间,把灯关了。
黑暗里,她靠着床头坐了一会儿。
然后伸手,把耳机从电脑上拔下来,线头垂在桌边,像一条断掉的轨迹。
她没再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