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渡望着李莲花紧绷的侧脸,心中微动,上前一步轻声道:“你放心,我知道分寸。若事不可为,定会先保全自己,绝不会硬撑。”
李莲花这才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漫山红宴的宾客两日后才会上山,而李寻渡今夜便要潜入女宅。
时间紧迫,她需得换上符合身份的衣物,更要将那名被她替换的姑娘的底细摸透。
家住何方、性情如何、有无特殊标记,这些都容不得李寻渡出半分差错。
“我先随商隐和燕敖去分阁准备。”李寻渡说着,解下腰间的少师剑,犹豫了一瞬,还是双手捧着递向李莲花。
“此去不便带它,暂存于你这里。”
少师剑鞘温润,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她的指尖无意识的在剑鞘上轻轻摩挲,是紧张,也是不舍。
李寻渡决定将少师留下时,其实心底期待着李莲花去香山时能带着这把剑同行。
可转念一想,少师名气太大,江湖上识得它的人数不胜数,若在香山露面,无异于昭告天下“李相夷在此”,只能按捺住这份心思。
李寻渡见他并不接少师,急忙补充道:“不是让你去香山时带上它,你还是带刎颈吧。毕竟你随身带了十年,要更熟悉一些,而且刎颈它是软剑,便于隐藏,且认得它的人不多,不易暴露身份。”
李寻渡说这话时心里不由得冒着酸水,她和他错过的十年,总是在她快要忘记时一次次的出来提醒她。
李莲花一直低头看着她捧到自己面前的少师,所以没有注意到李寻渡的不对。
接过少师,剑身在鞘中似有轻鸣,他低头看着剑,喉间滚出一个“嗯”字,算是应下了。
方多病在一旁听两人的对话,听得心头发紧,见李寻渡要走,赶紧跟上去,像个老妈妈似的絮絮叨叨。
“李姐姐,你千万要当心啊!那些侍卫要是盘问得紧,你别慌,灵机一动总能想出办法的!还有啊,要是真遇到危险,别想着硬拼,我们就在山下呢,喊一声我们就冲上去……”
李寻渡被他念叨得失笑,回头拍了拍他的胳膊:“知道了方小宝,你怎么比无了还唠叨呢。”
她又回头看向李莲花,刻意扬起轻快的语调:“那我走了,等我消息。”
李莲花抬眸,目光落在她脸上,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自他松口不再阻拦后,话便少得可怜,可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却比千言万语更重。
李寻渡强压下心头的涩意,转身跟着商隐和燕敖离开了。
门“吱呀”一声合上,隔绝了两道身影。
李莲花仍站在原地,怀里抱着少师剑,目光追随着窗外远去的背影,直到那抹青色彻底消失在巷口,眼底的担忧才如潮水般漫开,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莲花仍站在原地未动。
笛飞声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侧,双手抱胸,目光同样望着李寻渡离去的方向。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笛飞声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又带着疑惑。
李莲花一怔,转头看向笛飞声:“什么?”
“你和李寻渡。”笛飞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直视李莲花。
李莲花对于他的问题有些疑惑,侧头看他,语气坦然:“认识很久了,是很好的朋友,也是……家人。”
“家人?”笛飞声挑眉,眼神带着戏谑,“不只是朋友或家人那么简单吧?”
李莲花耳根一热,避开笛飞声的视线:“我和阿渡认识很久了,关系自然比一般人亲近些。”
笛飞声轻哼一声:“你们看对方的眼神可不清白。”
这句话像一支箭,直直射中李莲花的心。
他感到脸颊发烫,话语也变得磕磕绊绊:“胡、胡说什么!你一个单身这么多年的人,连角大美女觊觎你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懂什么感情?以后别乱说了!”
笛飞声听到一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名字,疑惑的看向他,“角大美女?她是谁?我认识吗?”
“自己想去吧。”说完,李莲花抱着少师剑快步走回莲花楼,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笛飞声没再管那个想不起来的名字,看着李莲花的背影,又想起前日李寻渡同样的反应,嘴角难得地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果然,一家人才会进一家门。”他低声自语,随后也转身离去。
只留下刚送完李寻渡他们,从外面方多病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地挠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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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渡阁分阁内,李寻渡正对着铜镜整理衣襟。
身上是一袭月白色的襦裙,料子是上好的杭绸,裙摆绣着几枝淡雅的兰草,衬得她身姿愈发温婉纤细。
这是她要顶替的那位富家小姐平日里常穿的样式,与她过往利落的劲装截然不同。
商隐拿着一盒细腻的脂粉走过来,指尖沾了点浅米色的粉末,轻轻扫过她的脸颊:“这位小姐名叫苏施,年方十八,是苏州富贾苏家的独女。自幼体弱,一直在江南各处别院修养,极少抛头露面。”
她边为李寻渡调整妆容,边细细解释:“因身子弱,她出门总以轻纱覆面,见过她真容的人屈指可数。你本就生得清丽,稍作修饰便与传闻中的她相去不远,倒省了易容的功夫。”
李寻渡微微侧头,让商隐能更方便地为她打理鬓发,闻言轻声道:“如此说来,倒少了些麻烦。”
燕敖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盒,里面放着一支珍珠步摇和一方素色纱巾:“这是苏施的贴身之物。她三日前去上香时失踪,随行的侍女也被打晕抛在半路,醒来后只记得劫匪蒙着脸,身手利落得很。”
他将步摇递给李寻渡:“苏家虽富甲一方,却向来不涉江湖事。这次苏小姐失踪,苏家怕声张出去损了女儿名节,只暗中求灵渡阁帮忙寻找,没想到她竟落入了玉楼春手里,误打误撞帮了我们大忙。”
李寻渡接过步摇,插在发髻一侧,珍珠垂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拿起那方纱巾,罩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眸。
铜镜中的女子眉眼温婉,气质娴静,倒真有几分久病千金的模样。
“苏施自幼学过些琴棋书画,性子偏静,说话轻声细语。”
商隐从妆奁里取出一支眉笔,细细为她调整眉形,“你只需收敛内力,言行间多几分柔弱便好。”
李寻渡对着铜镜,刻意放缓了呼吸,眼神也染上几分恰到好处的倦怠,仿佛真的是位常年被病痛缠身的姑娘。
燕敖又递过一个小巧的药瓶:“苏小姐她身子弱,这是我特意调的药,会让你的脉相虚弱,一般人绝对看不出你会武功。”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外,苏老爷说苏小姐锁骨上有颗极小的朱砂痣,这是为数不多的辨识标记。”
商隐早已备好特制的颜料,用细尖的笔在李寻渡的锁骨处点了一点,颜色与朱砂无异。
“女宅里的女子都被迫服用一种药物,会让人四肢无力,内力滞涩。”商隐从一个锦盒里取出几粒小小的药丸,塞进李寻渡头上的簪子的一颗珍珠里。
“这是缓解药性的解药,你伺机服下。切记不可一次服完,需得循序渐进,免得引起怀疑。”
李寻渡轻轻点头,指尖抚过簪子:“守卫的换班时间和女宅布局,可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