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铺开百合花,郑观棋俯冲,一脚踩进花丛,花破碎,他逐渐清醒:“哥?”
纪云明点头,面色严肃:“清醒了?”
“我记得刚刚有只超大的蛾子来着?怎么不见了?”他挠头,蔫哒哒地回到原来蹲着的地方,把头纱和书捡起来,眼神一转,看到地下半截的蘑菇,“欸?这个看起来有点好吃——”
纪云明眼神惊恐,银丝缠住鸦舟的手腕,他努力把乱吃东西的人往回拽。
“你不要抢,我分给你一半——”郑观棋努力向前扑腾,忽然,他灵机一动,小炸弹叼起蘑菇,飞到郑观棋嘴边,他张开嘴叼起来。
“谁和你抢了!蘑菇有毒!”纪云明咬牙切齿,银丝松开他的手,缠上蘑菇柄,试图把蘑菇拽出去。
“啊?”郑观棋松嘴,蘑菇被成功拽出来,他不小心舔了舔嘴唇。
纪云明如临大敌,银丝缠住一朵百合,随时准备发射。
【宿主我回来了……你在干什么?】金闪闪无语,目睹了拔河全过程。
【你回来啦!你快拓印这本书,书上有些好玩的信息。】郑观棋一只手开始虚空挥手,另一只手捏着书和头纱挥舞,【金闪闪,我看见你了!】
【你翻一下……好了。能看见是因为你吃了毒蘑菇……】金闪闪叹气,【意识还清醒吗?我要说一些重要的事。】
纪云明看着鸦舟乱动作的双手,银丝绷直,一朵百合被盖到他头上,碎掉的粒子亲吻他的发丝。
郑观棋溜溜哒哒地跑到纪云明身边,干净的大翅膀展开,拍拍纪云明的后背,把对方拍一个踉跄,纪云明咬牙切齿,捏住他翅膀尖尖,给他的翅膀也喷上酒精。
【赞美洁癖哥,我好了,你说吧!】
金闪闪规划剩下的能量,把郑观棋存在它这的宝石也算进去:【你可能要晕一下,暂时去看一段记录。找个安全的地方,我给你加盾,时间比较长,要在boss战开始前结束。】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省点能量给我存宝石——】郑观棋嬉皮笑脸,【让我来!】
他把翅膀从纪云明的手里拔出来,语气沉重:“哥,我要晕一下,你把我揣兜里载我一会——”
纪云明不解:“哈?”
郑观棋翅膀消散在空中,他变成一只小渡鸦从空中坠落,纪云明瞳孔地震,慌忙伸手去接。
黑色的小鸟落在他手心,悄无声息,恍若无声飘落的羽毛。
“鸦舟?”他的手微微颤抖,手指轻戳它软乎乎的腹部——能摸到心脏在跳,他长呼一口气,掏出最后一张干净的手帕折好,在口袋里给小渡鸦搭了个简易的窝。
【你说的自己解决是这样?】金闪闪看着任劳任怨的纪云明,【你咋把人折腾成这样了?】
【我这叫,用爱感化,不懂别乱说。】意识被带离身体的郑观棋居高临下地看着纪云明揣着自己离开,他时不时就要看一眼口袋,防止小渡鸦被磕磕碰碰。
金闪闪语气不好,当然,不是对郑观棋的:【行……地下城攻略度已经45%了,走,赶紧去。观测记录必须由你本人打开……世界意识还是疯得厉害,它对你……很奇怪,你要小心。】
【没事,我不是还有你吗?】郑观棋点头,【go——】
他意识模糊,陷入一片混乱的水域,一双手抓住他,把他拽过去。
【回神。】金闪闪的声音响起。
郑观棋悠悠睁眼,一个侍者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
“这次是灵魂吗?”郑观棋好奇地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好酷!”
他跟在侍者们旁边,和他们一起进入下一个场景。
侍者们把饭菜放在长长的桌上,鞠躬,安静退下。
长桌首位,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白袍,手腕挂着十字架,他的手两侧依次列坐着很多人,他们同样穿着素静的白袍,女性头上还盖着白纱,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垂下,他们双手规矩地放在腹部,齐齐弯腰祈祷。
偶有十字架碰撞在桌边,发出沉闷的碰撞声,首位的人高举双手:“致敬崇高的神,愿您降下恩泽。”
郑观棋找了一圈,在人群中找到头盖白纱的白发女孩,她身体微微颤抖,手悄悄地拽住白发女人的衣角。
女人悄悄拍拍女孩的手。
祷告结束后,他们又沉默用餐,整个过程显得僵硬而扭曲。直到这场别扭的晚宴结束,女人和女孩回到她们的居所,气氛才舒缓。
“妈妈,我们一定要信仰神明吗?”女孩扯下白纱,露出她金灿灿的,充满生机的眼睛,“可是老师说,人类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女人匆忙捂住她的嘴,不紧,但是足以让女孩明白,此时需要噤声。
她环顾四周,没有找到白袍的人——她放松下来,捂住女孩嘴的手改为抚摸女孩脸庞,她的动作缓慢而珍惜。
“音江,我们没有办法……”女人也把头纱掀开,“就像这层纱,我们都有能力揭下它,可是我们无法承担扯下它的后果。”
或许是那个男人的不喜和针对,当然,他不会指名要处理她们,可是总有有眼力见的侍者会代行其事。
“妈妈,我们偷偷离开吧。”女孩示意母亲低头,趴在她的耳边偷偷说,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像一场轻飘飘的美梦,“我们出去后就可以想种什么就种什么花,大声笑,在地上打滚——和其他小孩子一样……”
玫瑰的香气,百合的香气,很多花的香气杂糅在一起,女人的心仿佛也飘在软乎乎的花海里,她多想在这一刻沉溺。
一阵清风袭来,吹得她清醒,她嘴唇颤抖,看着女孩的遐想,不忍心打碎这一刻的美好。
于是她轻吻女孩的发丝,带着祝福:“会的,到时候我们种下你最喜欢的百合,搭一个小木屋,每天暖呼呼的太阳照在我们身上,我把花摘下来,你在集市上吆喝,会有人为这些鲜花驻足,买一朵,送给他们亲爱的人……”
女孩听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故事,她眉目舒展,抱着母亲的腰,满足地蹭蹭:“一定会的。妈妈,晚安——”
“晚安,宝贝。”女人目送女儿回房间,站在空荡荡的庭院——诚然,那阔绰的教徒在物质方面对她们母女并不吝啬。她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最后沉默地回到房间。
在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也想要自由,可是所有的反抗都像一场笑话,都像无足轻重的撒娇。
权势,权势,它会让人无坚不摧,让受害者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