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阴冷的探查气息并未持续太久,似乎只是确认了林舟居所的位置以及外围阵法的情况,便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林舟没有轻举妄动。对方行事谨慎,气息隐匿手段高明,显然并非寻常弟子。贸然追踪,很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落入圈套。
“是冲着我来的?还是仅仅因为剑冢异动,宗门例行的巡查?”林舟心思电转,无法立刻断定。但直觉告诉他,前者的可能性更大。那气息中的阴冷感,与蜀山正统的浩然剑气格格不入。
他沉吟片刻,决定以静制动。对方既然已经注意到了他,必然还会有后续动作。当务之急,是尽快熟悉炼气中期的力量,并掌握一两门实用的攻防手段。
《若水诀》虽是筑基根本法,擅长滋养、持久,但在直接的攻伐与防护上,确实有所欠缺。藏经阁一楼的普通法术,威力有限,难以应对潜在的威胁。
“或许……该去‘百艺坊’看看了。”林舟想起之前了解到的信息。蜀山外门设有百艺坊,弟子可以用宗门贡献或灵石兑换一些丹药、符箓、法器,甚至租用炼丹、炼器的地火室。那里或许能找到一些适合他目前状况的东西。
第二日清晨,林舟结束修炼,便径直前往位于外门弟子活动区域的百艺坊。
百艺坊是一座占地颇广的殿宇群,人来人往,颇为热闹。有摆摊出售自己制作的符箓、法器的弟子,也有悬挂着宗门任务牌,供弟子接取任务赚取贡献的公告栏,更有几座主要的殿堂,分别经营着丹药、符箓、法器、阵法等物事。
林舟身上灵石还有一些,但宗门贡献几乎为零。他先是在自由交易的摊位区转了转,这里鱼龙混杂,东西品质参差不齐,但偶尔也能淘到些好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一个个摊位,【洞察之眼】悄然运转,大部分物品在他眼中都灵光黯淡,唯有少数几件散发着较为纯净的灵光,但价格也高的离谱。
突然,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摊位前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一个看起来有些邋遢、昏昏欲睡的老者,修为只有炼气三层左右。摊位上零零散散放着几块矿石、几株草药,还有几枚看起来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玉简。
吸引林舟注意力的,并非那些材料,而是其中一枚标注着《基础符箓详解(附三样本源符)》的玉简。在【洞察之眼】的视野中,这枚玉简与其他记录普通知识的玉简不同,其内部隐隐流动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古老玄奥的灵光!
“这玉简怎么卖?”林舟不动声色地拿起那枚玉简。
老者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地道:“十块下品灵石,或者等值的贡献点。”
这个价格对于一枚基础符箓玉简来说,算是偏高了。
林舟没有还价,直接取出十块下品灵石递了过去。他相信【洞察之眼】的判断,这玉简绝不简单。
老者似乎有些意外林舟的爽快,接过灵石,嘟囔了一句:“拿去吧,年轻人,好好学,符箓一道,博大精深……”说完,又继续打起了瞌睡。
林舟将玉简收起,没有立刻查看,又在其他几个官方殿堂用灵石购买了一些制作符箓的基础材料——符纸、灵墨、符笔,以及几瓶常用的疗伤、回气丹药。之后便迅速返回了居所。
开启隔绝阵法后,林舟迫不及待地将神识探入那枚新得的玉简。
果然!玉简开篇确实是些基础的符箓知识,勾勒符纹的技巧,灵力灌注的要点等等,与他在藏经阁一楼看到的并无二致。但当他的神识接触到玉简深处记载的那三张所谓的“样本源符”时,异变发生了!
嗡!
那三张看似简单的符纹图案,在他的神识感应中骤然放大,变得无比复杂玄奥!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引动着周遭的灵气!尤其是其中一张描绘着如水波般层层荡漾纹路的符箓,更是与他修炼的《若水诀》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这不是普通的符箓!这是……‘道纹’的简化雏形?!”林舟心中剧震。所谓道纹,乃是天地法则的具现化,是极高深的神通手段。这玉简中记载的三张符箓,虽然简化了无数倍,但其核心结构,分明触摸到了一丝法则的边缘!
那如水波般的符纹,蕴含的正是“水”之柔韧、渗透、滋养的意境!
另一张如岩石般厚重的符纹,蕴含的是“土”之承载、防御、稳固的意境!
最后一张如清风般缥缈的符纹,蕴含的则是“风”之迅疾、灵动、无孔不入的意境!
这三张“源符”,价值无可估量!它们不仅仅是符箓,更是一种对相应属性法则的启蒙和指引!若能参悟透彻,不仅制符水平会突飞猛进,对自身道法的理解也将更上一层楼!
“捡到宝了!”林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那位邋遢老者,恐怕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当即沉下心神,首先开始参悟那张“水纹源符”。
有了《若水诀》的根基和【洞察之眼】的辅助,他理解起这水纹源符来,事半功倍。那层层荡漾的纹路,在他眼中化为了灵力的流动轨迹,如何起笔,如何转折,如何引动天地间的水灵之气,如何将自身的“若水”意念融入其中……种种玄妙,逐渐清晰。
数日后。
林舟静坐于案前,铺开一张特制的符纸,手持符笔,蘸饱了以水属性灵材调制的灵墨。
他闭目凝神,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水纹源符的每一处细节。片刻后,他猛然睁眼,眼中湛蓝光芒一闪,落笔如风!
笔走龙蛇,灵力随着笔尖均匀而流畅地注入符纸。一道道玄奥的蓝色纹路随着笔锋显现,空气中浓郁的水灵之气被自然而然地牵引过来,融入符纹之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
当最后一笔落下,整个符箓骤然亮起温润的蓝色光华,随即光华内敛,符纸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有水波流动之感。
一股蕴含着“守护”、“滋养”、“化解”意味的灵韵,从符箓上散发开来。
成了!
林舟拿起这张新鲜出炉的符箓,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这并非普通的一阶、二阶符箓,因其核心源自“源符”,其品阶难以常规界定,但威力绝对远超寻常的水盾符、疗伤符。它更像是一张蕴含了一丝水之法则皮毛的“法符”!
“此符,便称之为‘若水符’吧。”
成功绘制出若水符,标志着林舟在符箓一道上正式入门,并且起点极高。他再接再厉,开始尝试绘制另外两张源符——岩盾符与风行符。
土与风并非他主修,绘制起来难度大增,失败了好几次,消耗了不少材料。但在【洞察之眼】的精准把控和对“秩序”意念的运用下,他最终还是成功绘制出了威力缩减版的岩盾符和风行符。
有了这几张傍身的符箓,林舟的自保能力大大增强。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符道修炼中时,那份潜在的危机,终于找上门来。
这日夜里,林舟正在打坐调息,巩固修为,居所外的隔绝阵法,再次传来了波动!
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的探查,而是带着明确的恶意与侵入性!
嗤——!
一道乌黑的流光,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外围的简易阵法,直接射向静坐中的林舟眉心!
偷袭!
那乌黑流光速度极快,阴毒狠辣,直取要害,显然是存了一击必杀之心!
然而,林舟看似在静坐,实则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在阵法被触动、杀机临身的瞬间,他便已察觉!
他没有丝毫慌乱,甚至没有睁眼,一直置于膝上的右手食指与中指间,不知何时已夹住了一张湛蓝色的符箓——若水符!
灵力微吐,符箓瞬间激发!
嗡!
一层柔和却异常坚韧的蓝色水幕,以他为中心荡漾开来,如同一个倒扣的水碗,将他护在其中。水幕之上,波纹流转,蕴含着《若水诀》的柔韧真意与一丝水之秩序的法则气息。
噗!
那乌黑流光狠狠撞在蓝色水幕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预想中水幕被轻易洞穿的场景并未出现,那阴毒的攻击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减,光芒迅速黯淡,最终显露出一根三寸长短、通体漆黑、散发着腥臭气息的毒针!
毒针上的力量被水幕层层化解、分散,最终力竭,被流动的水波一带,“叮当”一声轻响,掉落在地。
“咦?”
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惊疑,显然偷袭者没料到林舟反应如此之快,而且这防御符箓的威力也远超预料。
一击不中,偷袭者毫不恋战,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朝着远处疾掠而去,意图远遁。
“想走?”
林舟猛然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乍现。他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对方主动现身!
他身形不动,左手早已扣住的另一张符箓——风行符,瞬间激发!
呼!
一股无形的清风环绕周身,林舟只觉得身体一轻,仿佛失去了大部分重量。他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同离弦之箭般从窗口射出,速度比平时快了数倍不止,直追那道逃遁的黑影!
夜色的掩护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在蜀山外门区域的屋舍、山林间急速穿梭。
前方那道黑影身法诡异,飘忽不定,对地形极为熟悉,显然早有准备。但林舟凭借风行符的加持和【洞察之眼】的精准锁定,始终死死咬住对方,距离甚至在缓缓拉近。
那黑影似乎有些焦躁,反手又是数道乌光射出,并非攻向林舟,而是射向沿途一些不起眼的角落。
轰!轰!轰!
几声轻微的爆鸣,那些角落骤然升起淡淡的黑雾,迅速弥漫开来,不仅阻碍视线,更带有扰乱灵识、腐蚀灵力的作用!
是预先布置下的陷阱!
林舟眉头微皱,速度不得不减缓,【洞察之眼】全力运转,洞察着黑雾中的灵力流动缝隙。同时,他再次激发一张若水符,蓝色水幕将侵蚀而来的黑雾隔绝在外。
就这么一耽搁,前方黑影又拉开了一段距离,并且眼看就要冲入前方一片更加茂密、气息也更加杂乱的山林。一旦被其遁入其中,再想追踪就难了。
“不能让他跑了!”
林舟眼神一厉,心中已有决断。他右手虚握,背后规则之刃虽未出鞘,但一股无形的“秩序”意念已被他引动,融入自身灵力,并随着他向前一指,骤然爆发!
“定!”
并非声音,而是一股蕴含着“秩序”力量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波纹,瞬间掠过前方那片区域!
这不是法术,而是林舟结合《秩序净化场》的领悟与自身意志,模仿“言出法随”意境的一种粗浅运用,旨在以自身秩序,短暂干扰、固化小范围内的能量与物质运动!
前方正欲加速遁入山林的黑影,身形猛地一滞!
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潭,周围空气变得粘稠,体内的灵力运转也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虽然这效果极其短暂,连半息都不到,但对于高速追逐中的双方而言,已然足够!
就是现在!
林舟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体内炼气中期的灵力轰然爆发,风行符的效果催至极限,身形如电,瞬间跨越了最后十余丈的距离,一只覆盖着湛蓝色若水灵力的手掌,已然按向了黑影的后心!
那黑影惊骇欲绝,勉强扭身,仓促间拍出一掌迎上。其掌风带着一股阴寒刺骨、侵蚀心脉的歹毒劲力!
嘭!
双掌交击!
阴寒掌力与至柔至韧的若水灵力狠狠撞在一起!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黑影惨叫一声,整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阴寒掌力如同撞上了无边无际、层层卸力的汪洋,瞬间被化解消弭殆尽。而他本人更是如遭重击,口中喷出带着冰碴的鲜血,身形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前抛飞,重重砸落在地,挣扎了几下,竟一时无法起身。
林舟飘然落地,周身水波光华与清风徐徐收敛。他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瘫软的黑影。
这是一个穿着普通蜀山外门弟子服饰的男子,面容普通,属于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但此刻他脸上充满了痛苦、惊惧以及一丝难以置信。
“谁派你来的?”林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弟子眼神闪烁,咬牙道:“你……你竟敢在宗门内私斗伤人!我乃奉执法堂之命,巡查可疑……”
“谎言。”林舟打断他,【洞察之眼】清晰地捕捉到对方精神波动中的慌乱与掩饰,“你的功法阴寒歹毒,非蜀山正道。最后一遍,谁派你来的?与剑冢异动有何关联?”
听到“剑冢异动”四字,那弟子瞳孔猛地一缩,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林舟暗道不好,身形疾退!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那弟子眼中黑气一闪,整个身体如同充气般迅速膨胀!
他要自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定!”
一声清冷的低喝,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律动,骤然响起。
刹那间,以那欲自爆的弟子为中心,方圆数丈的空间仿佛被冻结!飘落的树叶停滞在半空,逸散的能量凝固不动,连那弟子体内狂暴涌动的灵力,也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死死捆缚,僵在了爆发的边缘!
一道挺拔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场中。
来人一袭青衫,面容冷峻,背负长剑,正是独孤宇云!
他看了一眼场中情形,目光在那被定格、满脸惊恐的弟子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林舟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之色。
“林师弟,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