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初青莲”引发的“万法朝宗”之象愈演愈烈,星海各方势力或主动或被动地卷入这场由混沌道韵掀起的思潮激荡中。然而,并非所有波澜都浮于表面,在那光怪陆离的观道盛景与宗门博弈之下,一股潜藏已久、与当前生机勃勃的混沌气象截然相反的暗流,正悄然涌动。
这股暗流,源自一个几乎已被星海遗忘的名字——寂灭玄宗。
上古时期,寂灭玄宗曾是与影神殿齐名的强大道统,执掌寂灭终结之力,其道法霸道诡谲,追求万物归墟的极致寂静。当年林越在龙骨星渊获得的寂灭玄宗传承,不过是其冰山一角。真正的寂灭玄宗核心,在当年那场导致归墟异变的浩劫中并未完全覆灭,而是以某种极端的方式遁世隐匿,苟延残喘。
而今,“源初青莲”那磅礴无尽的生机与演化之意,如同最刺眼的阳光,照亮了这些深藏于星海阴影角落的“遗老”。那充满活力的混沌道韵,在他们感知中,不啻于对“寂灭”终极理念最直接的挑衅与亵渎。
在一处连星光都难以抵达、时间近乎凝固的破碎星骸内部,存在着一个完全由“寂灭魔金”构筑的隐秘殿堂。殿堂中央,悬浮着一口不断向外逸散着灰白色死寂气息的古井——寂灭之井。井旁,盘坐着三道如同石雕般的身影。
他们身披残破的玄色道袍,面容枯槁,肌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灰败色泽,周身缭绕着令人心悸的终结意蕴。这三人,正是寂灭玄宗当代仅存的寂灭尊者,其实力皆在炼虚中期以上,为首的玄骸尊者,气息更是深不可测,已触摸到炼虚后期的门槛。
“生机勃发,混沌喧嚣……此乃大道之癌!”玄骸尊者缓缓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如同两块顽石摩擦,“吾宗沉寂万载,岂容此等‘异端’玷污归墟真意?”
左侧的骨幽尊者眼中跳动着两点幽冷的魂火:“那所谓‘混沌道主’,仗归墟之名,行生机之实,早已背离终结正道。此青莲,更是其道扭曲之明证!当以寂灭真火,焚尽此虚妄生机!”
右侧的尸屠尊者没有言语,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掌心之中,一缕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灰白火焰无声燃烧,周围的虚空在这火焰灼烧下,都呈现出一种走向终极沉寂的扭曲感。
他们无法容忍一个充满“变数”与“生机”的混沌之星,在星海中如此耀眼。这与他们追求的万物终结、万法沉寂的终极目标背道而驰。更重要的是,他们从那“源初青莲”中,感受到了一丝与寂灭玄宗某种失落传承隐隐相关的波动,这更让他们坚定了将其摧毁的决心。
“然,那混沌道主坐镇归墟,实力莫测,更有星盟与悬空山等为其羽翼,不可力敌。”玄骸尊者冷静分析,尽管心中杀意沸腾,“需借力,亦需……时机。”
他们的目光,投向了星海图中另外几个被标注出来的点。那是几个同样对“源初青莲”或其代表的混沌理念感到不安或敌视的势力——有的是信仰唯一真神、排斥一切“异端”的宗教文明;有的是依赖绝对秩序才能存在的特殊能量生命;甚至还有一个与“摇篮”有着千丝万缕联系、潜伏在星海深处的隐秘组织……
“寂灭,并非只有毁灭一途。”玄骸尊者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引导、催化、乃至……扭曲其道,使其自噬,亦是寂灭真意。”
他们开始行动了。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如同瘟疫般无声的渗透。
在“源初之息”外星域那热闹的观道集市中,开始悄然流传起一些诡异的“道论”:
“混沌看似包容,实则内蕴大恐怖,稍有不慎便会被其同化,迷失自我,万劫不复……”
“尔等只见青莲生机,可知其下埋葬着多少被混沌吞噬的亡魂?此乃诱人堕落的妖莲!”
“唯有极于寂灭,方能窥见真实永恒!混沌不过是昙花一现的虚妄喧嚣……”
这些论调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但配合着寂灭尊者以秘法暗中散播的“寂灭道种”——一种能潜移默化侵蚀心志、放大对“终结”与“沉寂”渴望的无形意念——开始在一些心志不坚或道心存在破绽的修士心中生根发芽。
数名在观摩青莲时急于求成、导致心神受损的修士,在接触到这些论调与寂灭道种后,道心迅速偏斜,开始疯狂鼓吹“寂灭才是解脱”、“终结即是永恒”,甚至攻击其他观道者,造成了数起不大不小的骚乱。
更可怕的是,寂灭玄宗与那几个敌视混沌的势力取得了联系。他们向那个宗教文明提供了“净化异端”的“神圣方案”;向那秩序能量生命展示了如何利用混沌内部的“矛盾”使其自我崩解的理论;甚至通过那个隐秘组织,向彼岸的“万机之主”传递了关于“源初青莲”法则弱点的、经过精心篡改与夸大的分析报告……
一张针对“源初青莲”乃至其背后混沌理念的无形之网,正在悄然编织。他们的目的,并非简单的摧毁,而是要引导这场混沌盛会走向失控,使其在极致的生机与喧嚣后,迎来一场盛大而彻底的……寂灭!以此向星海证明,唯有他们的道,才是最终的归宿。
归墟之畔,林越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股悄然蔓延的寂灭意蕴。他睁开双眼,左眼之中的归墟之瞳深邃依旧,却倒映出了一丝灰败的阴影。
“沉寂的毒蛇,终究是按捺不住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云芷指尖剑气吞吐,虚空中一丝隐晦的寂灭道种被她精准地斩灭:“其道阴毒,专攻心志薄弱之处,防不胜防。”
“无妨。”林越目光扫过星海,仿佛看到了那些在寂灭道种影响下逐渐扭曲的面孔,以及那几个正在暗中勾连的势力,“混沌之道,海纳百川,亦能涤荡污浊。既然他们选择在此时现身,那便一并了结这段上古恩怨。”
他并未直接出手清除那些寂灭道种,也没有阻止各方势力的暗中勾连。有时候,脓包需要挑破,暗流需要引出,方能彻底根治。
“传讯墨渊宫与悬空山,”林越对云芷道,“不必打草惊蛇,只需暗中留意,保护好奇他道种萌芽之地。至于这‘源初青莲’……便让它成为检验万法,亦照见妖魔的……明镜吧。”
他心念微动,那远方的“源初青莲”似乎得到了某种加持,旋转的速度放缓,莲心那点混沌光芒却愈发深邃内敛,其散发的道韵中,除了生机与演化,似乎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映照万物本真的“洞察”之意。
混沌与寂灭,生机与终结,这场源于理念根本对立的道争,随着“寂灭道子”的悄然入场,骤然升级。星海的舞台,已然搭好,只待各方角色,逐一登场,演绎这关乎大道走向的终局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