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鲁王宫顺利离开后,言十七临时起意转道京城。他没有选择飞机,而是由张海客安排的车队一路游玩着向京城缓缓而去。
车内,张海客恭敬地呈上两件物品:“家主,这是在九头蛇柏旁一座石台上发现的。”
他稍作停顿,补充了处理现场的细节:“石台上原本还有两具年代不同的干尸,一具是容貌艳丽的女子,另一具衣着古怪、年代更为久远,或许与墓主有关。为免留下痕迹引发事端,已令人将尸身妥善处置。这两件东西,便是从尸身上分别取下的。”
言十七目光垂落。那石台显然曾用于祭祀或陈放重要之物。此刻摆在张海客掌心的,是一枚造型奇特的青铜鱼,鱼身密布蛇目般的鳞片,古老而神秘;另一件是块巴掌大小的褐色薄片,非金非木,表面天然形成麒麟踏火般的纹路,触手温润,却隐隐透出奇异的热度。
言十七眉梢微挑,伸手将两件东西取过端详片刻,唇角浮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蛇眉铜鱼……呵,汪藏海的小玩意儿,倒真会挑地方藏。”他轻掂青铜鱼,目光转向那褐色薄片,笑意更深,“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麒麟蝎’。这东西对无三省来说,怕是比明器更重要,是他计划里的关键一环罢。竟也藏在此处,是想借古墓凶名掩人耳目。”
他几乎能想见无三省发现不仅算计落空、连关键道具也不翼而飞时,会是怎样气急败坏的模样。
言十七随手收好蛇眉铜鱼,将那块名为“麒麟蝎”的褐色薄片递给张海客,吩咐道:“把这个交给海琪,她知道该怎么做。告诉她,用老法子,炮制得精细些,日后或许有用。”
“是,家主。”张海客恭敬接过,心中虽好奇家主为何独对此物格外看重——家中库房并非没有年代更久远的藏品,却终究未多问一句。
言十七靠回椅背,望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心情颇佳。山东之行不仅寻到了穆叔叔,顺利收走九头蛇柏,还截了无三省为无邪备下的后手,收获不可谓不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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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辰在瓜子庙附近的小村里扑了个空。不仅未见言十七踪影,连一丝像样的线索也无,只拦下一问三不知、沉默如磐的张起棂。这种被彻底排除在外的感觉让他心头火起,更掺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失落与焦躁。
他几乎立时决定,拉上黑瞎子和张起棂便直奔杭州——言十七既已回来,总会在曾经停留之处留下痕迹。
途中,黑瞎子趁解雨辰不备,偷偷拨通言十七电话,在张海客转接后压低声音报信:“小老板!不好了!花儿爷在山东没找着您,现在杀气腾腾拽着我和哑巴张往杭州赶呢!您看……”
电话那端静了一瞬,随即传来言十七平淡的嗓音:“他找我做什么?我不在杭州。”
“啊?那您在哪儿?”
“准备回京城了。”言十七语气听不出情绪,“你们不必白跑一趟。”
黑瞎子:“……”
他挂断电话,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默默为解雨辰哀叹三秒。得,又慢一步。
解雨辰从黑瞎子处得知言十七已返京的消息后,脸色更是沉得能滴出水。他当即改变行程,一行人转道直奔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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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张家宅邸。
院落深静,守卫无声。解雨辰终于见到了那个让他辗转两年、音讯全无的人。
言十七正站在庭中与张海客吩咐些什么,一抬眼,便见解雨辰带着一身风尘与压抑不住的情绪疾步而入。
两年未见,解雨辰眼中的言十七容貌未变,而他自己却轮廓愈发锋利,此刻那双总是含笑的眼里却翻涌着过于激烈的情感。他几乎在看见言十七的瞬间便越过所有距离与礼节,猛地上前紧紧将人拥住!
“十七!”解雨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脸埋在他颈侧,似要将这几年积压的担忧、不解与寻觅尽数倾出,“为什么?为什么这几年你从不回我信息?一次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
话戛然而止。
他怀中的言十七身体僵硬,毫无回抱之意,甚至连最基本的放松都无。继而,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分开了他们。
张起棂不知何时已立在旁侧,一只手冷静而坚定地格开解雨辰,将他与言十七隔开些许距离。张起棂声线平稳无波,对明显不在状态的言十七介绍道:“这是解家当家,解雨辰。”
言十七面露困惑与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他蹙眉打量眼前情绪激动、行为失态的俊美男子,眼神陌生而疏离:“解当家?”他重复这个称呼,语气无半分熟稔,似只在确认一个身份,“你找我……有事?”
解雨辰被他全然陌生的眼神与冷淡的语调钉在原地,满腔翻涌的情绪顷刻冻结,只剩难以置信的冰冷。
他不认得自己了?还是……装的?
一旁的黑瞎子见状,再顾不得气氛诡异,扑到言十七面前便开始哭天抢地:“小老板!您可算回来了!瞎子我想您想得好苦啊!您都不知道我这两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解当家工作起来简直不是人啊!通宵是家常便饭,书房灯亮到凌晨三四点都是基本操作!瞎子我年老体衰,黑发人熬成白发人,真的遭不住了啊!”
他一边嚎一边偷觑言十七神色,继续加码:“再说解当家哪儿需要我保护?他身边能人辈出,戒备森严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瞎子我在那儿纯属多余,浪费人才!小老板您行行好,这次就别让我再回去了吧?让我跟在您身边端茶送水都成啊!”
言十七听着黑瞎子夸张的哭诉,眉头越皱越紧。几年的时光与记忆的模糊,让他完全忘却了当初将黑瞎子留在解雨辰身边的真正缘由——是为监视与保护,以防“祭祀舞”事件后续再波及解雨辰。
此刻在他眼中,黑瞎子的抱怨合情合理,解雨辰也确不似需贴身护卫的模样。加之他心底那份不可言说的、欲就近观察“黑花”进展的隐秘兴趣……
于是在解雨辰尚未从遗忘的打击中回神、张起棂沉默旁观、黑瞎子殷切目光的注视下,言十七做出了决定。
他摆了摆手,语气随意如拂微尘:“行了,吵得很。不想待便不必待了。那你收拾收拾回来吧。”
黑瞎子如蒙大赦,瞬间喜笑颜开:“谢谢小老板!小老板英明!”
而解雨辰望着这一幕,望着那个全然陌生、轻描淡写便将黑瞎子调走的言十七,心一点点沉入寒渊。
两年不见,何以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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