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靠着墙壁坐下,小声说:先休息一下吧,我有点累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哥特风格的蕾丝裙摆上沾了些灰尘。
萧雨晴点点头,也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姬千鹤则没有休息,她掏出手机,操控着那架隐形无人机,让它先一步钻进了通风管道。
手机屏幕上,管道内部的画面清晰地传了回来。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干净得像是刚刚打扫过,连一只蟑螂都看不到。
镜头继续深入,很快就发现了原因——一个圆盘状的清洁机器人正静静地停在管道的某个转角处,指示灯已经熄灭,显然刚刚完成了任务,进入了待机状态。
安全。姬千鹤简短地说了两个字,收起手机。
三人依次爬进了通风管道。金属管壁冰凉,膝盖磕在上面隐隐作痛。萧雨晴在最前面,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还有身后姬千鹤和阿丽爬行时衣服摩擦管壁的声。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金属特有的那种冷硬气息。
爬了大概十几分钟,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萧雨晴小心翼翼地推开通风口的格栅,探出头去。
这里是主楼的某个走廊。
和外面完全不同,这里的巡逻机器人是漂浮在空中的。它们的体积很小,大概只有篮球那么大,通体银白色,表面光滑如镜,顶部有一个黑色的摄像头,像一只永不疲倦的眼睛,缓缓地左右转动。
它们移动时没有任何声音,仿佛幽灵一般在走廊里游荡。
萧雨晴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些机器人虽然视力比外面的守卫机器人更强,扫描范围也更广,但它们依然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背后是绝对的盲区。
三人再次利用这个弱点,猫着腰,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在走廊里穿行。每当有机器人飘过来,他们就立刻躲到它的身后,等它飘远了再继续前进。
主楼内部的装修风格极简,白色的墙壁,灰色的地板,头顶是一排排冷白色的LEd灯带,照得整个空间亮如白昼,却没有丝毫温度。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味,那是大量电子设备运转时产生的。
他们找遍了整个楼层,却没有发现任何关押圆咕隆咚的地方。
萧雨晴掏出手机,打开金霖然发来的建筑物内部地图。他在心里又默默地感激了一遍这位大小姐的帮助,改天真的得请她吃双份可丽饼才行。
地图上标注着一个中控室,位于这一层的最深处。
三人顺着地图的指引,来到了中控室的门前。门是锁着的,一个老式的机械锁。
交给我。阿丽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钢丝,蹲下身,将钢丝插进锁孔。她闭上眼睛,凭借着指尖传来的细微触感,一点一点地拨动着锁芯里的弹子。
咔哒。
锁开了。
中控室里没有人,也没有机器人,只有几台电脑静静地摆放在桌子上,屏幕上跳动着屏保程序。萧雨晴走到最近的一台电脑前,按下空格键,屏幕亮了起来,但随即弹出了一个密码输入框。
该死……他小声咒骂了一句。
姬千鹤没有说话,她开始在房间里搜索起来。中控室不大,除了电脑和桌椅,就只有几个文件柜和一些杂物。她的目光扫过桌面,突然停在了一个相框上。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圆滚滚的、白色的机器人正站在一片草地上,它的电子眼弯成了月牙形,仿佛在微笑。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小的日期:2055年10月1日。
试试这个。姬千鹤把相框递给萧雨晴。
萧雨晴看着照片里的圆咕隆咚,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他在密码框里输入了,然后按下回车。
屏幕闪了一下。
密码正确。
电脑桌面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种文件夹。萧雨晴点开了一个名为开发日志的文件夹,里面是按日期排列的文本文档。他从最早的一篇开始看起。
最初的日志都是一些技术性的内容,记录着各种机器人的开发心得,语气平淡而专业。但随着日期的推移,日志的内容开始发生变化。
2055年3月15日。东南车间发生火灾。我尽力了,但还是没能救出所有人。我的脸……我的手……我的老婆，还有刚刚出生的孩子......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脸回去见她们?我决定留在这里,继续我的工作。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萧雨晴的心一紧。火灾之后发生了什么,日志里没有再详细提及,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那种深深的愧疚和绝望,让人不寒而栗。
再往后,日志的语气又变得明朗起来。
2055年10月1日。今天,我的最得意的作品诞生了。我给它取名叫圆咕隆咚。它搭载了我研发的自适应学习模块,虽然这种技术不是我首创的,但我敢说,我的版本是当今世界上性能最强的。它会学习,会成长,会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
后面的日志里,开发者对圆咕隆咚的喜爱溢于言表。他记录着圆咕隆咚每一次的进步,每一次学会的新技能,每一次做出的让他惊喜的反应。中控室的密码设置成圆咕隆咚的,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很快,日志的基调又变了。
2055年12月23日。上面的人发现了圆咕隆咚的异常。他们说,它表现出了疑似自我意识的迹象,这超出了设计范围,存在不可控的风险。他们下令要重置它。我据理力争,但没有用。官大一级压死人。圆咕隆咚的重置,已经是必然的了。
2055年12月24日。我不放心交给那些冷冰冰的自动程序来重置它。我决定亲手来做这件事。上面同意了。明天下午两点,我会在地下室的实验室里,亲手按下那个按钮。圆咕隆咚,对不起。
萧雨晴的手指在键盘上颤抖着。他继续翻找文件,终于在一个名为地下室访问权限的文档里,找到了地下室的密码。
他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三人离开中控室,顺着走廊小心翼翼地一路狂奔。地下室的入口在主楼的最深处,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旁边是一个电子密码锁。
萧雨晴输入密码,门发出的一声,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楼梯,灯光昏暗,空气比上面冷了好几度。三人踏上楼梯,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越往下走,压迫感就越强。墙壁从白色变成了灰色,再变成了裸露的混凝土,上面还能看到一些水渍的痕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机油和金属锈蚀的气息。
终于,他们来到了地下室。
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天花板很高,到处都是粗大的管道和电缆。远处,隐约能看到一些实验设备和仪器的轮廓。而在他们的头顶,墙角,到处都是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着,像一只只窥视的眼睛。
滋——
一个扬声器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那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还有一丝被电子设备扭曲后的失真感。
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孩子,那声音说,这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你们现在回头,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机器人也会放你们通行。
萧雨晴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姬千鹤立刻跟上,站在他的身侧,手已经伸进了口袋,握住了某个冰冷的金属物件。阿丽则四处张望着,试图在昏暗的光线中找到圆咕隆咚的身影。
那个声音,还在等待着他们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