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东头的老铺面重新刷了漆,木招牌上“麦语灯笼铺”五个字是王大伯写的,笔锋里带着麦秸的韧劲。铺子里没摆多少花哨物件,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麦秸灯笼,圆的像月亮,方的像小窗,还有扎成兔子、鲤鱼形状的,棉纸上的图案也翻新了——有麦浪翻滚,有槐花开满枝,还有孩子们在麦场奔跑的剪影。
开张这天没放鞭炮,陈阳和小虎搬了张长桌放在门口,摆上剪好的麦秸、棉纸和胶水,写了块木牌:“亲手做盏灯笼,带走麦香村的光”。
第一个进店的是镇上的小学老师,她指着墙上的“麦场夜读”灯笼,眼睛一亮:“这个好!我要十个,挂在教室里,给孩子们讲麦香村的故事。”她拿起一盏细看,麦秸骨架上还留着细小的节疤,“这才是真正的手作,比礼品店的流水线产品有温度多了。”
小虎赶紧上前介绍:“老师,这灯笼能换蜡烛芯,用一年都不坏。您要是喜欢,还能把学生的画印在棉纸上,做成独一无二的样式。”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本画册,里面是麦香村孩子们画的灯笼图案,歪歪扭扭的,却透着天真。
老师翻着画册笑了:“就这么定了!下周带学生来体验,让他们亲手做,比上美术课有意思。”
铺子角落设了个“故事角”,摆着张旧木桌,上面放着本厚厚的留言簿。有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进来,选了盏最简单的圆灯笼,在留言簿上慢慢写:“六十年前,我娘也给我扎过麦秸灯笼,走夜路时提着,心里踏实。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这样的灯笼。”
陈阳给她倒了杯热水,看着她摩挲灯笼的样子,突然想起李奶奶说的“老物件能勾念想”。他在老奶奶的留言旁画了个小小的麦秸结,心里默默记着:明天得给灯笼加个“怀旧款”,用更粗的麦秸扎,像早年的样式。
中午时,铺子里挤满了人。有年轻情侣一起做灯笼,男孩笨手笨脚地扎骨架,女孩在旁笑着递棉纸;有妈妈带着孩子来,教他给灯笼贴穗子;还有位摄影师扛着相机拍个不停,说要给杂志做期“乡村手作”专题。
小虎忙得满头大汗,却笑得合不拢嘴。他教一个小姑娘编灯笼提手,手指比画着:“像这样绕个圈,再把麦秸头塞进去,就像给小辫子扎蝴蝶结。”小姑娘学得认真,麦秸在她手里慢慢成形,提起来时,穗子在风里轻轻晃。
陈阳看着这一幕,走到门口望向麦香村的方向。远处的麦场在阳光下泛着金,他仿佛能看到李奶奶坐在槐树下编麦秸,王大伯蹲在麦秸堆旁抽旱烟,婶子们在工坊里说说笑笑——原来那些寻常的日子,那些不起眼的麦秸,真的能变成照亮远方的光。
傍晚关店时,陈阳和小虎数着今天的收入,比预想的多了近一倍。留言簿已经写了半本,灯笼卖出去三十多个,还接了两笔定制订单。小虎把钱小心地放进木匣,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阳哥,这是给我姐的灯笼,我偷偷在棉纸里夹了片新麦叶,她闻着味儿就知道是我做的。”
陈阳看着他手里的灯笼,棉纸上画着两只小鸟并排飞,心里暖暖的。他抬头看向墙上的灯笼,暖黄的光透过棉纸,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像撒了一地的麦种。
“明天,咱把麦秸灯笼的故事写在标签上吧,”陈阳说,“让每个买灯笼的人都知道,这光里藏着麦香村的日子。”
小虎点头,眼睛亮得像灯笼里的烛火。铺子外的晚霞红得像熟透的麦秸,风里飘着新麦的清香,仿佛在说:这灯笼铺的光,才刚刚亮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