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劫后残余的雷霆气息在滋滋作响。
林烬嘴唇动了动，脑海中闪过神海内那荒唐而极致缠绵的画面，万千话语堵在喉咙口。
最终只化作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前所未有的无措。
他纵横生死，面对圣王追杀都未曾退缩，此刻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有着万古清寂之名的前辈。
绯月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皎如明月的眼眸深处，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但很快便被更深的清冷覆盖。
她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空灵，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疏离，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但林烬瞬间明白她所指——是那神魂交融的意外，是这段突如其来、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林烬顿感头大如斗，饶是他心志坚韧，此刻也有些招架不住。
他能怎么办？
负责？
对方是上古存活下来的大能，实力深不可测，需要他负责？
当什么都没发生？
可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熟悉感，却又真实得无法忽略。
就在他心绪纷乱，不知如何作答之际——
绯月忽然上前一步，两人距离瞬间拉近。
她微微仰头，完美的容颜近在咫尺，清冷的月光仿佛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流动。
长长的睫毛下，那双蕴藏着明月与万古寂寞的眼眸，直直地望进林烬眼底。
她红唇轻启，问出了一个让林烬完全猝不及防的问题：
“我美吗？”
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直劈林烬的神魂。
没有魅惑，没有矫揉，只是一种纯粹的、甚至带着一丝探究意味的询问。
仿佛一个沉寂了太久的存在，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某种好奇。
而眼前这个人，是唯一能给她答案，又与她有了最深牵扯的对象。
林烬呼吸一窒，心跳竟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面对这张汇聚了天地灵秀、完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庞，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遵循本心，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
“美。”
这是他最真实的反应。
她的美，超越了皮囊，是一种糅合了清冷、孤寂、强大与某种破碎感的惊心动魄。
绯月得到了答案，静静看了他两息，那双明月般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如同冰封湖面投下的一颗微小石子。
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就之前的问题逼迫林烬。
只是缓缓后退半步，重新拉开了距离，恢复了那副清冷孤寂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突兀的问题从未问出。
她目光转向黑风崖外，感知着那些因天劫和圣王陨落而即将赶来的恐怖气息，语气恢复了平静：
“方才动静太大，也惊动了其他存在，此地不宜久留。”
林烬点了点头，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眼下确实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绯月不再多言，周身月华微闪，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投向黑风崖那更加幽深、罡风更加猛烈的深处。
林烬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咬咬牙，周身灵力鼓荡，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越往深处，那黑色的罡风便越发恐怖，威力比之外围强了数倍不止。
每一道风都如同圣王强者的全力斩击，切割着空间，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饶是林烬刚刚渡过强悍的肉身劫，肉身强度大增，此刻也被刮得皮肤生疼，不得不全力运转灵力抵抗，速度难免慢了下来。
前方的月华流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吃力，悄然放缓了些许速度，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在毁灭性的罡风中沉默穿行。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最终还是绯月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伴随着罡风的呼啸传入林烬耳中：“你叫什么名字？”
“林烬。”他回答道，声音在风中有些模糊。
“林烬…”绯月轻声重复了一遍，似乎在品味这个名字。
“你修炼的功法很奇特，根基之雄厚，世所罕见。那诡异黑雾…你是如何能吞噬磨灭它的？”
她终于问到了关键。
显然，林烬能解决连她都束手无策的“诡魅”，让她极为好奇。
林烬略一沉吟，避重就轻道：“晚辈机缘巧合下，曾得一些传承，恰好对这类诡异力量有所克制。”
他并未具体提及黑暗吞噬道纹和那神秘法轮。
绯月似乎也并不深究，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转而道：“侵蚀我的那物，名为‘诡魅’，并非此界之物，极其诡异难缠，擅于引动生灵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与恐惧，更能污染同化万物。
它欲夺舍吾之躯壳，窃取太阴本源，已纠缠争斗万载…”
她的声音平静，但林烬能想象那万载岁月中被不断侵蚀、对抗的孤寂与艰难。
“幸好…你出现了。”
她这句话说得极轻，很快被罡风吹散，但林烬还是听到了，心中莫名一动。
两人一路交谈，多是绯月询问，林烬谨慎回答，关于自身秘密大多一语带过。
绯月也告知了他一些关于上古的秘辛以及“诡魅”的可怕特性，让他心生警惕，看来这诡异之物的来历远超想象。
不知不觉，一日时间过去。
周围的罡风已经猛烈到了一种极致，仿佛一片死亡的海洋，寻常圣王在此恐怕撑不过一炷香。
而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罡风的源头，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洞穴。
洞穴中央，有一口氤氲着七彩霞光的灵泉，泉水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磅礴生机与灵气，只是吸上一口，都让人感觉修为精进。
然而，更令人震撼的是灵泉旁边的那尊庞然大物！
那是一头形似麒麟，却更加庞大、威严的巨兽，它匍匐在地，如同一座暗金色的山峦，周身覆盖着巴掌大小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鳞片。
每一次呼吸，都引得整个洞穴轰鸣震颤，而那毁灭性的黑风崖罡风，竟是从它鼻息间喷吐而出。
更让人心惊的是，这头恐怖巨兽的四肢、脖颈、乃至尾巴，都被九根粗壮无比、铭刻着无数古老符文的黑色神铁锁链牢牢锁住，钉死在洞穴岩壁之上。
它似乎在沉眠，但即便沉睡，散发出的那股洪荒、暴虐、吞噬天下的气息，也让林烬感到阵阵心悸。
“这是…”林烬瞳孔收缩。
绯月看着那巨兽，眼神复杂，轻声道：“吞天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