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正攥着湿透的衣袍准备跨出浴池,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脏腑里狠狠扎刺。她闷哼一声,刚站直的身体猛地晃了晃,还没等缓过劲来,四肢百骸又涌上密密麻麻的刺痛,如同毒蚁啃噬骨髓,连指尖都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
“唔……”她咬紧牙关想稳住身形,喉头却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下一秒便“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池水。视线瞬间被血色模糊,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便栽倒在浴池里,溅起的水花混着血丝在水面上蔓延开来,如同绽开一朵凄厉的红莲。
“萧烬!”林昭瞳孔骤缩,刚才的羞愤瞬间被惊恐碾碎。看着那片迅速扩散的殷红,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早已顾不上自己还赤身露体,连滚带爬地从池角游过去,伸手将萧烬翻转过来。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萧烬苍白如纸的脸上,唇角挂着未干的血迹,双眼紧闭,眉头因剧痛死死拧在一起,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而急促。林昭的心瞬间被揪紧,颤抖着将她半抱在怀里,温热的池水没过两人的腰际,她急切地拍着萧烬的脸颊:“萧烬!醒醒!怎么回事?快睁眼看看我!”
萧烬在剧痛中艰难地睁开眼,视线却因毒性发作和眩晕一片昏沉,只看到眼前晃过一片莹白的光晕,像是晨雾中浮起的玉璧,还带着温热的水汽。那片柔软的轮廓在水汽中若隐若现,让她本就混乱的脑子更加发懵,鼻尖不受控制地又开始发热,温热的液体顺着人中滑落。
她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连剧痛都仿佛被这抹柔光冲淡了几分,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林昭焦急地晃着她的肩膀,眼角余光瞥见她嘴角的血迹和鼻尖新渗出的红,再顺着她的视线往下一看——自己因为俯身抱她,胸前的肌肤正毫无遮掩地映入她眼帘。羞愤与焦急瞬间在心底炸开,她又气又急,抬手便重重给了萧烬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在浴室里回荡。
萧烬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火辣辣地疼,混沌的脑子却骤然清醒了几分。她怔怔地看着林昭泛红的眼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牙关打颤地说:“殿……殿下……七日断肠散……今日该服的解药……我忘了……”
“七日断肠散?!”林昭心头剧震,这才想起当时为牵制萧烬,让她对自己绝对忠诚,亲手给她服下的这味慢性毒药。虽说是控制手段,却也约定好每七日给她一粒解药,从未出过差错。她刚才只顾着惊慌,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你撑住!”林昭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萧烬半拖半扶地拽向池边。冰凉的池水顺着两人的肌肤滑落,她一手揽着萧烬的腰,一手死死攥着她的胳膊,咬牙将她拖上青石地面。看着萧烬蜷缩在地抽搐的模样,她慌忙抓过搭在池边的外袍胡乱披在身上,系带都顾不上系好,转身便踉跄着冲进内室找解药。
萧烬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痛还在一波波袭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她蜷缩着身体,意识渐渐开始涣散,脑子里竟不合时宜地冒出些荒唐念头:好痛啊,我不会要死了吧,可怜我丰华正茂啊,呜呜呜呜呜呜呜……早知道刚才就多看两眼那两个爷爷的爱人了,现在闭眼全是黑黢黢的阴曹地府……
她费力地眨了眨眼,看着屋顶的雕花梁木在眼前旋转,唇角竟扯出一丝苦笑。自己为殿下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躲过了明枪暗箭,最后居然要栽在殿下亲手给的毒药上?更要命的是,死前最后一眼看到的还是长公主殿下的……她猛地晃了晃脑袋,鼻尖的血又流得更凶了,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洇出点点红梅。
“找到了!”林昭拿着一个鎏金小盒从内室冲出来,发丝凌乱,外袍的衣襟敞开着都没察觉。她跪在萧烬身边,颤抖着打开盒子,取出里面晶莹的药丸捏在指尖,捏开萧烬的嘴便塞了进去,又急忙去桌边倒了杯温水喂她喝下。
药丸顺着温水滑入喉咙,萧烬呛咳了两声,感觉一股微苦的暖意顺着食道往下沉,如同春日融雪般慢慢驱散四肢的寒意。她靠在林昭怀里,呼吸渐渐平稳了些,但四肢的刺痛还在隐隐作祟,只能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林昭用帕子擦去她唇角的血迹,又笨拙地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见她脸色渐渐有了些血色,这才松了口气,后背却已被冷汗浸湿。她扶着萧烬靠在池边的矮榻上,拢了拢敞开的外袍,这才想起自己还只披着件外衣,耳根瞬间又红了。
等萧烬缓过劲来,对上的便是林昭嗔怒交加的眼神。她双手叉腰站在榻前,袍角还滴着水,长发凌乱地贴在颈侧,明明是怒气冲冲的模样,眼底却藏着未散的后怕。
“我不是给了你那么多解药吗?还特意让手下每日提醒你服药,还给了你备用药丸,怎么会忘了?”林昭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想到刚才那片刺目的红色,心还在突突直跳,“你可知这毒发作的厉害?稍有延误便会肠穿肚烂!”
萧烬靠在榻上,脸颊还带着巴掌印,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声音沙哑地说:“属下办完事情,一想到能快点见到殿下,心里太激动……就把服药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低不可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林昭被她这话说得一噎,满腔的怒火突然就泄了大半,却又被这荒唐的理由惹得火气上涌。她看着萧烬苍白脸上的巴掌印,心里本有些后悔,可一想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场面,还有她盯着自己失神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猛地抬手,狠狠一拳捶在萧烬胸前。
“唔!”萧烬没防备,被捶得闷哼一声,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麻,却不敢躲,乖乖受了这一下,委屈地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