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雨轻轻带上门后,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和阳光移动时细微的声响。
莫天明靠在床头,妹妹那含泪却坚韧的眼神烙印在他心里。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柴房的方向传来些许动静,还有越来越浓郁的药味飘散过来。
不一会儿,脚步声临近。
陈刚推门而入,他卷着袖子,身上沾着些柴灰和药渍。
莫小雨跟在后面,手里捧着毛巾和一套干净的衣服。
“师父。”莫天明刚要起身,妹妹就快步上前扶住他。
“能走得动吗?”陈刚问道。
莫天明试着动了动,虽然依旧痛楚,但在药力作用下已不至于完全无法行动。“可以,师父。”
“嗯,那走吧。”陈刚言简意赅地说道。
话音未落,便和莫小雨一人一边,扶着莫天明走向柴房。
……
柴房里光线有些昏暗,灶膛里的火光跳跃不定。
空气燥热,弥漫着浓烈到几乎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松木燃烧的烟火气。
桶内药汤剧烈地翻滚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浓郁的白汽不断蒸腾而上,让整个柴房显得闷热而潮湿。
灶膛里的火烧得正旺,偶尔发出噼啪的爆响。
莫小雨先扶着哥哥在桶边站定,才快步蹲到灶口,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额角沁出汗珠,小心翼翼地按照师父的吩咐,将一根粗大的柴火塞进灶膛。
“扶他过去。”
陈刚对莫小雨示意了一下那木桶,自己则走到灶边,看了看火,又用一根长木棍搅动了一下桶内的药汤,试了试温度。“温度正好。进去。”
在妹妹的搀扶下,莫天明忍着痛楚,褪去上衣,露出精壮却布满青紫淤伤和可怕掌印的上身。
莫小雨猛地低下头,脸颊泛起微红,可眼里的心疼藏都藏不住,扶着哥哥胳膊的手却握得更稳了些。
陈刚瞥了她一眼,开口道:“小雨,你先出去等。”
莫小雨轻轻“嗯”了一声,慢慢退出柴房。可她没走远,就背靠着柴房门,在门口静静站着。
陈刚转头对莫天明说道:“把裤子也脱了,能泡多久就泡多久。过程可能会不好受,实在忍不住就说一声,但多忍一刻,对你总归是多一分好处。”
莫天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那气味冲得脑门发胀,点头应道,“是,师父。”
他脱下裤子,在师父的搀扶下,忍着周身痛楚,踩着灶台边垫着的矮凳,极其缓慢地将身体浸入滚烫的药汤之中。
“嘶——嗬!”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那极致的热度瞬间包裹全身时,还是让他痛得浑身剧颤,倒抽凉气,比之前任何一次还要难熬数倍!汗水瞬间涌出,与蒸腾的药汽混在一起。
“运转呼吸法!守住心神!”陈刚看着灶膛里的火头低喝道,声音在狭小燥热的柴房里异常清晰。
莫天明不敢怠慢,立刻谨守心神,开始以缓慢的方式,运转十三太保横练的法门。
气血随之缓缓流动,引导着那磅礴的药力,冲刷向四肢百骸,滋养经脉,愈合暗伤,锤炼筋骨。
剧烈的酸、麻、胀、痛种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
汗水大颗大颗地从他额头滚落,混入药液之中。
他紧咬牙关,面色时而通红,时而苍白,身体微微颤抖,却始终坚守着灵台的一点清明,操控着气血一丝丝地转化药力。
陈刚紧盯着火焰,根据火势小心地添加柴火,维持着稳定的加热。
时间在柴火的噼啪声、药汤的翻滚声和莫天明沉重压抑的呼吸声中缓慢流淌。
柴房内温度越来越高,闷热得像个蒸笼。
陈刚时不时出手击打莫天明某处穴位,助他疏导过于猛烈的药力冲击。
【叮!检测到特殊药浴“蛰龙回春汤”!气血、筋骨恢复速度大幅提升!暗伤修复效果增强!经脉韧性微弱提升!十三太保横练熟练度+0.5%!当前进度——23.1%(登堂入室)】
系统的提示音仿佛远在天边。
莫天明几次都感觉快要晕厥过去,全靠一股意志和师父偶尔精准的“击打”强行拉回意识。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块被反复锻打的铁胚,在痛苦中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漫长。
……
午后,武馆内一片寂静,只有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苦涩的药味。
莫天明刚配合师父完成了一次极其痛苦的药浴蒸熬,在妹妹的搀扶下正浑身虚脱地靠坐在院中榕树下的躺椅里,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红润。
陈刚在一旁沉默地收拾着浴桶和药渣,偶尔微蹙的眉头和略显迟缓的身姿,显露出他也并不轻松。
莫天明看着师父眼底的血丝还没消,下巴上也冒出了些青茬,显然是一夜没合眼。
他心里发酸,低声道:“师父,您也歇会儿吧,这些让小雨来就行了。”
莫小雨见状,连忙小跑过去想帮忙,却被陈刚用眼神制止了。
就在这时,武馆那扇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不轻不重地叩响了。
“咚,咚,咚。”
敲门声沉稳而克制,打破了武馆的沉寂。
陈刚动作一顿,抬起眼皮望向前院大门方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莫小雨停下脚步,有些不安地看向师父,又转头望向哥哥;莫天明也在躺椅上微微直起身,目光投向门口方向。
陈刚放下手中的木桶,声音平静无波:“你们在这等着。”
他没让莫小雨去开门,自己迈步走向前院,脚步不快,却带着一种沉稳的气场。
路过莫天明身边时,特意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然后才继续往门口走。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门外站着的是一身制服的陈蓉,午后的阳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她的面容逆着光,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份沉静里藏着无形压力的气质,却丝毫未减。
“陈师傅。”陈蓉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院落,没多停留,直接问,“天明和小雨在吗?”
陈刚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语气平淡:“嗯,陈警官,有事?”
陈蓉收回视线,迎上他的目光,语气比刚才缓了些:“嗯,是有件事要跟天明说。另外,也看看他和小雨是否安好。”
陈刚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侧身让开了通路,“在后面院里。”
陈蓉迈步跨过门槛,制服笔挺,步伐带着官方中人特有的利落。
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略显凌乱的前院,鼻翼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那浓重未散的药味让她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通往后院的窄廊。
榕树下,莫天明半靠在躺椅里,脸色虽有些苍白,但气息还算平稳。
莫小雨则紧张地站在一旁,双手绞着衣角,看到陈蓉进来,下意识地往哥哥身边靠了靠,小声试探道:“陈姐……您怎么来啦……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姐。”莫天明见状,挣扎着想坐直些。
陈蓉快步走过去,抬手虚按了一下:“别起来,身上有伤,躺着就好。”她的目光落在莫天明裸露出的手臂和脖颈处,那些青紫的淤伤在药力化开后显得更为狰狞。
她走到院中石凳边,却没有坐下,只是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放在了石桌上。
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目光再次看向莫天明,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我来,主要有两件事通知你们。”陈蓉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第一,经过我们技术部门的仔细搜寻和dNA比对,在一所社区卫生服务站的私人保险柜内,找到了……林淑娟女士遗失的心脏器官。”
莫天明的身体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手指瞬间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猛地抬头看向陈蓉,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莫小雨则突然双手捂住了嘴巴,眼中水气氤氲。
陈蓉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语气放缓了些,“器官保存状况……尚可。按照程序,我们已经将其交给法医妥善处理。现在案子已结,你们可以随时去局里办理手续,领回林淑娟女士的遗体,让她……入土为安了。”
愤怒、悲伤、释然、还有那刻骨铭心的痛楚再次席卷而来,让莫天明眼眶瞬间通红,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他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不在陈蓉面前失态,从喉咙里挤出沙哑至极的两个字:“……谢谢。”
陈蓉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转向陈刚,语气再次变得清冷而正式:“这第二件事……是关于凶手周暮生的。”
陡然间,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