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
一个嘴里叼着雪茄的胖子早已等着。
脸上的笑容比上次更加炽热,但也更加复杂。
他身后,除了那两个冷厉的打手,
又多了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精悍男人。
那人沉默地站着,
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刮过莫天明的全身。
“阎王!哈哈哈!”
胖子的声音比上次高了八度,热情得有些夸张。
他快步迎上来,
但目光却先在陈刚脸上逡巡了一下,然后才落到莫天明身上,“厉害!太厉害了!两场,就把我的场子炒热了!”
胖子一边说,一边从旁边手下那里接过一个明显比上次厚了一倍不止的牛皮纸信封。
但这次,他没有直接塞给陈刚,而是双手拿着,姿态放低了些许。
“按规矩,一场一结,一分不少。”胖子笑着,但笑容里多了几分郑重和试探。
“这红封,是我个人一点心意,务必收下!老弟两场就打出了我这儿三年没有的声势!现在外面全在打听‘17号’是谁!”
陈刚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肥唐身后那个精悍男人。
那男人的目光正与陈刚对上,瞬间微微眯起,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如临大敌。
“唐老板太客气了。”
陈刚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力量,“小孩子不懂事,下手没轻重,今天又坏了你一个‘好苗子’,这钱,我们受之有愧。”
肥唐脸上的肉抖了抖,
笑容僵了一瞬,立刻又化开:“哎哟!你这话说的!拳脚无眼,上了台各安天命,这是规矩!李金哲学艺不精,怪得了谁?这钱您必须收下,不然就是看不起我肥唐!”
他硬是把信封塞进陈刚手里,
然后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语气变得推心置腹:“老哥,说真的。常驻吧!条件你开!分成也好,固定出场费也罢,保证让你们满意!”
陈刚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信封,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拒绝,而是沉吟了片刻。
这个短暂的沉默,
让肥唐眼中瞬间爆发出期待的光芒。
“唐老板的场子,火气是旺。”
陈刚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稳,但目光却像浪潮一样压向肥唐,“但风吹过来了,也容易烧着自己。小孩子家家的,还是先稳当点好。”
肥唐脸上的笑容不变,
但小眼睛里的光闪烁了一下:“老哥说的是。不过我这虽然庙小,但也能遮风挡雨不是?条件绝对好商量!”
陈刚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
忽然意味深长地接了一句,声音压低了些,“有些雨,不是你想遮就能遮的。我的背景,你应该听说过一些。这孩子,现在归我带。”
“背景”两个字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肥唐脸上热情的面具。
他的笑容猛地僵住,
眼角甚至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阎王这种级别的高手突然带着个生面孔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很反常。
这句话,几乎是明着告诉他:这背后有水很深,你别瞎掺和,你也掺和不起。
肥唐脸上的肥肉艰难地挤出一个带点谄媚的笑容,语气瞬间软化,“哎哟…您看您说的…明白,明白了!是兄弟我孟浪了,孟浪了!一切听您的,再看,再看!”
他态度的陡然转变,甚至让身后那个精悍男人都投来了诧异的一瞥。
陈刚不再多言,将信封收起,对莫天明道:“走了。”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离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
肥唐脸上那谄媚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不甘和阴沉。
他沉默地狠狠吸着雪茄,直到肺里充满辛辣的烟雾。
“妈的…”
他低声骂了一句,狠狠将雪茄摁在墙上,“背景…背景了不起啊…”
旁边手下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问:“唐哥,那…还按计划透风出去吗?”
肥唐猛地瞪了他一眼,眼神凶狠,
但随即又像是泄了气,烦躁地摆摆手:“…透!为什么不透!但换个说法!就说来了个新人,手黑得很,背景硬,是来过江的!让那帮自命不凡的家伙自己去掂量!”
他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变得算计起来。
既然不能直接掌控,那就把水搅浑。
让那些不服管的悍将去碰碰这颗“硬钉子”,无论谁折了,对他肥唐来说,都不算亏。
……
……
纺织厂生活区,
晚上十点多的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客厅墙上的老挂钟滴答滴答作响,每一次声响都像敲在林淑娟的心坎上。
儿子还没有回来。
答应让他去武馆的那点轻松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断蔓延的不安。
她走到窗边,又一次撩开窗帘。
纺织厂生活区渐渐熄了灯火,只有几盏路灯在远处孤零零地亮着,昏黄的光线让黑暗显得格外深邃。
太晚了。武馆兼职,不该这么晚。
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一种近乎直觉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快步走到电话旁,手指微微发颤地拨通了儿子的号码。
听筒里的“嘟——嘟——”声漫长得好似一个世纪。
每一声等待都让她的指尖更凉一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电话终于被接起了。
“喂?妈?”
莫天明的声音传来,背景里有轻微的风声。
“天明!”
林淑娟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你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十点多了!武馆早就该关门了吧?”
“没事,妈,别担心。”
莫天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努力维持着平时的语调,“馆主人不错,多聊了一会儿,又稍微收拾了一下器械,耽误了点时间。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很快就到。”
“在路上?到哪儿了?”
她追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妈,马上就到。已经到城南东路了!”
莫天明的声音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您……您没什么事吧?小雨睡了吗?”
“我们能有什么事?小雨睡了!”
林淑娟语气不由得加重,儿子的反问反而加剧了她的不安,“你赶紧回来,路上别耽搁,看着点车!”
“知道了,妈。挂了,我快点走。”
“嘟——嘟——嘟”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林淑娟握着电话,怔怔地站了一会儿,那股心慌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汹涌。
她放下电话,重新走回窗边,
目光焦急地在外面的夜色里搜寻,期盼下一秒就能看到儿子从路口拐进来的身影。
而就在此时,
在林淑娟视线未能触及的更远处——
巷子浓重的阴影里,一个身影正如鬼魅般无声疾行。
他穿着一身深色衣物,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的冰冷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他的速度极快,
脚步落地却轻得听不见丝毫声响。
正朝着纺织厂生活区的方向,奔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