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仓棋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保持着沉默。他刚刚和母亲大吵一架,因为他想和几个朋友去城郊废弃工厂探险,母亲坚决不许,说他年纪小,那里危险。
“你根本就不懂!你什么都要管!我长大了!”少年愤怒的吼声还在耳边回响。
方仓棋只是默默地跟着,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走到巷口拐角处,钟长歌忍不住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
他看到母亲停住了脚步,靠在斑驳的砖墙上,抬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肩膀微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夕阳的金光勾勒出她疲惫的侧影,那一瞬间的脆弱,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少年所有的愤怒。
他猛地顿住脚步,一股巨大的酸涩和后悔涌上喉咙。他张了张嘴,想喊“妈”,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方仓棋已经调整好表情,抬起头,脸上甚至带着一点强撑的、安抚的笑意,快步追了上来,很自然地伸手想帮他拿过沉重的书包:“走,回家吧,妈晚上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少年倔强地避开了她的手,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等着母亲走到身边。夕阳下,母子俩的影子终于挨在了一起。
那个强忍泪水的、疲惫而脆弱的侧影,此刻在钟长歌脑海中无限放大,清晰得如同刀刻。
他那时只看到了母亲的管束,却从未深究那背后是怎样的担忧与恐惧。他避开了母亲的手,就像避开了那份沉甸甸的爱护。
“骗子……妈……你是个大骗子……”钟长歌将脸深深埋进母亲冰冷的颈窝,身体剧烈地颤抖,呜咽声再也压抑不住,如同受伤幼兽的悲鸣,在死寂的深坑中回荡。“你说你身体不好……你说要我好好照顾自己……你说……你说要我保护你……”
他的声音哽咽着,破碎不堪。
他嘶吼着,质问着冰冷的空气,质问着怀中再无生息的母亲。他想起母亲坠落前看向他的那个笑容,温暖、满足、安心。
那是一个母亲,在生命的尽头,确认了孩子还活着、还安全后,最纯粹、最无悔的欣慰!
她燃烧自己,不是为了胜利,不是为了力量,只是为了他。为了让他活下去。
“你让我怎么活……妈……你让我以后怎么活啊……”巨大的空洞吞噬了他。他曾经奋斗的目标,拼命想要保护的对象,他内心最柔软也最坚韧的支柱……轰然倒塌了。
突然两张创世快速旋转,钟长歌微微一愣,突然怀中的母亲和王牌一样,化作金色的星光一点点飘向天空。
金色的星光,带着母亲最后的温度与轮廓,如同被无形的风牵引,轻盈地、决绝地向上飘升,融入初露的晨曦。
钟长歌徒劳地伸出手,五指在空中徒劳地抓握,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凉的虚无。他僵在原地,瞳孔失焦,仿佛灵魂也随着那星光一同被抽离,徒留一具空壳跪在焦黑的土地上。怀中那冰冷轻飘的实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不见底、呼啸着绝望与寒风的巨大空洞。
“妈……”破碎的气音从他干裂的嘴唇溢出,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沉重得压垮了周遭的空气。
“吼——!!!”
远处,统帅级异兽那充满暴虐与毁灭欲望的咆哮再次炸响,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凝固的悲痛之上。这声音穿透了哀伤的迷雾,带着冰冷的现实感,瞬间将林夏和林正国拉回现实。
没错,兽潮还没有结束,只是最强大的异兽被击杀。
“钟长歌!?”林夏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她看到钟长歌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般跪在那里,背影是死寂的灰败。
但她更清楚,现在不是沉溺悲伤的时候!兽潮未退,强敌环伺,这座城市,这片土地上无数幸存者的性命,还都悬于一线!
王昊也强压下心头的巨震,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一步跨到钟长歌身边,大手猛地抓住他的肩膀:“钟长歌!站起来!你妈用命换来的机会,你想让它白费吗?!”
林正国脸上沟壑纵横,悲痛与坚毅交织。他猛地挺直了因之前激战而略显佝偻的背脊,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铁血的光芒,“继续战斗,处理统帅境的异兽。”
远处一只形似巨型的野牛正缓缓走来,林正国眼睛微眯,“不好使撼山蛮牛不要被它攻击到,它的力气很大。”,
撼山蛮牛一步步走了过来,它的体型堪比小山,覆盖全身的厚重骨板闪烁着岩石般的灰黑光泽,四蹄每一次踏下都引起地面沉闷的震动,留下深坑。
它的目标极其明确,正是方仓棋与血雷豹最终决战的核心区域,也是此刻钟长歌等人所在的深坑!
“撼山蛮牛冲过来了!小心!”王昊喊道。
林夏和林正国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撼山蛮牛以恐怖的物理防御和冲击力着称。血雷豹被消灭带来的士气提升,在这头纯粹的物理怪物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残存的战力,根本不足以正面阻挡它!
“我去牵制!”林夏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的神牌可以暂时牵制住它,爸你在一旁攻击。”
林正国摇头说:“我去牵制,你来攻击。”
说完林正国便冲了过去,双手汇聚黑暗,朝着撼山蛮牛释放。
“吼——!!!”撼山蛮牛似乎被残存人类的反抗激怒,它猛地低下头,将头上那对如同巨型攻城锥般的狰狞巨角对准了深坑方向,后蹄狂暴地刨地,卷起漫天烟尘。
“喝!”林正国怒吼一声,双臂猛地向前推出!
轰隆!
两道粗壮如柱的漆黑能量洪流,如同两条咆哮的暗黑巨蟒,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呼啸声,狠狠撞向撼山蛮牛低垂的头颅和粗壮的脖颈!
黑暗能量与撼山蛮牛体表那岩石般的灰黑骨板猛烈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发出令人牙酸的侵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