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秦宇轩的声音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也惊醒了陷入恐慌的人们。
“快!按市长说的做!”小陈第一个反应过来,压低声音催促着,同时一把拉起身边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后门!从后门走!轻点声!”
老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冷汗,眼神恢复了老猎人的锐利和沉稳,他二话不说,猫着腰引路:“跟我来,我知道一条兽道,能避开正面!”
妇女、孩子和受伤的村民被迅速而无声地组织起来,像一股暗流,向着护林站腐朽的后门涌去。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犹豫,求生的本能和秦宇轩话语里的决绝,给了他们行动的力量。孩子被紧紧捂住嘴,伤员被同伴搀扶,每一步都踩在泥泞和水洼里,发出轻微的吧唧声,却被外面更大的风雨声完美掩盖。
秦宇轩和警卫员,以及另外两个自愿留下的青壮年,迅速移动到前门两侧。门是简陋的木板钉成的,缝隙里能隐约看到外面晃动的人影和手电筒乱晃的光柱。警卫员从墙角抄起一根半米长的生锈铁钎,另外两人也各自找到了称手的“武器”——一根粗大的顶门棍和一把劈柴的斧头。
秦宇轩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挣脱肋骨的束缚。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也能感受到贴身口袋里那本笔记坚硬的棱角。它像一块冰,冻得他皮肤生疼,又像一团火,烧得他血液沸腾。
外面的叫骂声更近了,几乎就在门外。
“妈的,磨蹭什么?再不出来,真点火了!”
“砰!”一声闷响,是铁棍砸在木门上的声音,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外面的人听着!”秦宇轩突然开口,声音洪亮而沉稳,穿透雨幕和门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我是秦宇轩!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他这是在拖延时间,也是在试探。
门外的喧嚣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里面的人会如此回应。随即,一个更加粗暴的声音响起,带着讥讽:“秦市长?嘿,找的就是你!哥几个是附近村子的,路被泥石流堵了,缺衣少食,听说您这儿有吃的,借点来用用!”
借口拙劣,但充满了挑衅。他们显然不想暴露真实身份和目的。
“救灾物资很快就会到位,请大家保持冷静。”秦宇轩一边说着,一边对警卫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注意后门方向的动静。后门传来极其轻微的、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随即消失在风雨中——小陈他们应该已经成功撤离了。
“冷静个屁!等你们的物资,老子早就饿死了!”门外的人显然失去了耐心,“砸!给老子把门砸开!”
更猛烈的撞击声接踵而至。“砰砰!哐当!”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门板上的裂缝在扩大,固定门闩的锈蚀铁钉开始松动,崩飞出来。雨水混合着木屑,溅了秦宇轩一脸。
“市长,顶不住了!”握着顶门棍的汉子虎口被震裂,鲜血混着雨水流下。
秦宇轩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被动防守。他猛地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混合着泥土和碎石的湿滑沙土,低喝道:“准备!门一开就动手,目标是冲出去,制造混乱,往林子里跑!”
就在门闩即将断裂的千钧一发之际——
“呜哇——!!!”
一声尖锐到变形、充满极度恐惧的婴儿啼哭,猛地从护林站的某个角落炸响!这哭声如此突兀,如此响亮,瞬间压过了风雨和砸门声!
所有人都是一怔。
秦宇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有人没走?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门外的砸门动作也戛然而止。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猖狂的哄笑:
“哈哈!还有崽子在里面!妈的,看你们往哪儿躲!”
机会!
就在这笑声响起的瞬间,秦宇轩暴喝一声:“就是现在!”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扇饱经摧残的木门在最后一次重击下,轰然向内倒塌!碎木飞溅,泥水横流。几个手持棍棒、蒙着面的黑影出现在门口,手电光柱胡乱扫进屋内。
“撒!”秦宇轩看准时机,将手中那把湿泥碎石朝着最前面几个蒙面人的脸部奋力扬去!
“啊!我的眼睛!”
“呸!操!”
惨叫声和怒骂声顿时响起,冲在最前面的两人下意识地捂住眼睛,动作一滞。警卫员和另外两名汉子如同出闸的猛虎,趁着这个空档,挥舞着简陋的武器冲了上去!铁钎格开砍下的刀锋,顶门棍横扫对方下盘,斧头带着风声逼退侧翼的敌人。
狭窄的门口瞬间陷入了混战。秦宇轩没有武器,但他看准一个被泥沙迷住眼睛的蒙面人,侧身一记凶狠的肘击撞在对方肋下,那人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秦宇轩毫不恋战,一脚将其踹开,对着还在厮杀的警卫员三人大喊:“走!进林子!”
四人趁机从被破开的门口冲了出去,瞬间没入瓢泼大雨和浓密的黑暗之中。
“追!别让他们跑了!尤其是那个姓秦的!”蒙面人头目气急败坏地吼道,挥舞着砍刀。一部分人立刻追了出去,留下两人开始搜查护林站。
站内一片狼藉,空无一人,只有角落里那个仍在嚎啕大哭的婴儿——原来是一个年轻母亲在慌乱中摔倒,孩子脱手而出,她自己则被后面的人流裹挟着冲出了后门,竟没能来得及抱起孩子。
一个蒙面人烦躁地走过去,手电光落在那个裹在襁褓里、哭得声嘶力竭的婴儿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凶光,举起了手中的铁棍……
就在这时,后门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鸟鸣,连续三声,短促而尖锐。
正准备行凶的蒙面人动作一顿,和同伴对视一眼。
“妈的,那边得手了?还是出事了?”他悻悻地放下铁棍,骂了一句,“算这小杂种命大!走,跟老大汇合!”
两人不再理会啼哭的婴儿,迅速转身,也冲入了雨幕,朝着之前同伙追击的方向追去。
护林站内,只剩下婴儿无助的哭声,在风雨飘摇的破屋里回荡。
……
与此同时,密林深处。
秦宇轩四人凭借着黑暗和地形的掩护,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雨水模糊了视线,荆棘划破了皮肤,冰冷的雨水灌进衣领,但他们不敢有丝毫停留。身后,蒙面人的叫骂和手电光柱如同附骨之蛆,紧追不舍。
“分开跑!”秦宇轩喘着粗气下令,“老林子西边有个废弃的炭窑!天亮后如果安全,在那里汇合!”
警卫员还想说什么,被秦宇轩严厉的眼神制止:“这是命令!保护好自己,把消息传出去更重要!”
另外两人也知道这是唯一能分散追兵、增加生存机会的办法,一咬牙,分别朝着不同方向钻入更深的灌木丛。
秦宇轩则朝着记忆中炭窑的大致方向继续奔跑。他感觉到胸口那本笔记的存在,它既是希望的灯塔,也是死亡的催命符。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把它送出去!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追喊声似乎渐渐远了,或许是被分开的同伴引开了部分人手。他靠在一棵巨大的松树后,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
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除了风雨声,林子里一片死寂,这种寂静反而更让人不安。
突然,他左侧不远处的灌木丛,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雨滴落地的“沙沙”声。
秦宇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屏住了呼吸,慢慢蹲下身,从泥地里摸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
声音越来越近,一个黑影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
就在秦宇轩准备将石头砸出去的瞬间,那个黑影却压低声音,带着惊疑和一丝熟悉开口:
“是……秦市长吗?”
秦宇轩动作一僵。这个声音……是之前跟着李书记一起去开辟小路的青壮年之一,叫……栓子?
“栓子?”秦宇轩没有放松警惕,压低声音回应。
“是我!市长,真是您!”栓子的声音带着哭腔,连滚带爬地扑过来,身上满是泥泞,脸上还有擦伤,“出……出大事了!李书记他……他……”
秦宇轩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李书记怎么了?小路打通了吗?”
栓子瘫坐在泥水里,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声音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我们……我们走到一半,遇到了塌方,路彻底断了……然后,然后就冲出来一伙人,不像山里人,拿着家伙……见人就打!李书记为了护着我们,被……被他们打晕,推……推进洪水里了!”
秦宇轩如遭雷击,猛地抓住栓子的胳膊:“你看清楚了?确定是李书记?”
“看得真真的!”栓子痛哭失声,“我们几个拼死跑散了,我躲在一个石缝里才逃过一劫……市长,他们不是来救灾的,他们是来杀人的啊!”
李书记遇害!小路被毁!通讯中断!蒙面人追杀!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冷酷的事实:这不是简单的天灾,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利用天灾作为掩护的谋杀和灭口!目标,就是他秦宇轩,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可能掌握的秘密——比如,此刻正贴在他胸口的那本笔记!
杨明礼!他的手,竟然已经伸得这么长,这么狠!
秦宇轩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这冰冷的雨水还要刺骨。他扶起几乎虚脱的栓子,声音低沉而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
“走!我们先离开这里。这笔血债,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偿!”
风雨依旧,山林沉默。黑暗之中,猎杀与反猎杀,才刚刚开始。而那条通往真相和正义的路,注定要用鲜血和生命来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