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寒风卷过中原大地,却吹不散萦绕在几方势力核心人物心头的各异情绪。吕布与乔氏联姻之事,在绝对保密的前提下,如同地下奔流的暗河,按照既定的轨迹悄然推进。
安邑城,贾诩的书房仿佛一个精密仪器的核心。他面前摊开着李肃从河内发来的密报,以及来自弘农严氏处关于后院准备情况的回复。他需要将各方信息汇总、权衡,再将最精炼的指令发出。
“李肃所备纳采之礼,清单在此,文和以为如何?”吕布的声音在书房响起,他不知何时已从弘农来到安邑,此刻正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贾诩将一份帛书轻轻推过案几:“李肃办事,虽性喜钻营,于这等事上倒是极尽奢靡周全。礼单所列,北地貂皮百张,辽东千年参王一对,东海明珠十斛,并黄金千镒,蜀锦、越缎各百匹…更是特意加上了十箱雕琢精美的‘玉盐’器皿及极品玉盐,可谓价值连城,足显主公诚意与重视。”(着:董卓的宝藏 夸张一下)
吕布扫了一眼礼单,微微颔首:“虽俗,却有必要。告诉李肃,东西尽快备齐,选派最得力可靠之人,再赴皖城。此次,我要乔公彻底安心。”
“已吩咐下去。”贾诩点头,“此外,夫人处已回信,言东院已收拾妥当,一应用度皆按最高规格静置,只待…新人入府。”他措辞谨慎。
吕布“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严氏向来懂事。此事她知晓便好,府内一应事宜,仍由她主持。”
“主公明鉴。”贾诩顿了顿,又道,“只是…如此重礼南下,纵再隐秘,恐也难以完全避开各方耳目。是否需加派沿途护卫,或故布疑阵?”
吕布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无妨。些许风声,或许更好。让江淮那些人猜去吧。猜我吕布是贪图美色,还是意在南图?疑心生暗鬼,反倒能搅乱一池春水。”
“主公英明。”贾诩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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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河内。
一支规模远超从前的“商队”悄然集结。数十辆大车装载得满满当当,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油布,却依旧难掩其沉重。护卫的“家丁”人数多达两百,皆是李肃精心挑选的、经历过战火的老兵,眼神锐利,行动间自有章法,绝非寻常护院。
张三和王五再次被委以重任,作为明面上的领队。李肃反复叮嘱:“此番不同以往!尔等便是主公的脸面!见到乔公,执礼需恭,但脊梁要直!既要让他感受到我方的重视与诚意,亦不可堕了主公的威风!一切按礼数来,纳采问名,将主公之意清晰传达即可,勿要多言,尤其不可提及主公后院之事!”
“属下明白!”张三王五凛然受命。
车队再次启程,辚辚向南。沉重的车轮压在冻土上,留下深深的辙印,仿佛预示着这条联姻之路一旦开启,便再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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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城,乔府。
自那日与女儿们谈话后,乔公便一直处于一种焦虑与期待交织的状态。他深知此事已无退路,只能期盼北方的回应能如他所愿。
当门房再次慌慌张张跑来通报“北边张爷又来了,这次…这次带了好长的车队!”时,乔公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几乎是小跑着迎出府门。看到门外那延绵的车队和精悍的护卫,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阵仗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张三和王五这次神色肃然,见到乔公,率先依足礼数,抱拳躬身:“乔公,我等奉主上之命,特来行纳采问名之礼!”
“快…快请进!诸位辛苦!”乔公连忙将人请入府中,吩咐下人好生招待车队护卫,自己则亲自引着张三王五再入书房。
当那份厚重的礼单被郑重呈上时,乔公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他逐一看去,每看一项,心中的石头便落下一分,到最后,已是满面红光,激动得难以自持。
如此重礼!远超他的预期!这不仅仅是财富,更是吕布对他、对乔氏的高度认可和未来地位的承诺!
“吕将军…实在是太客气了!太厚重了!乔某何德何能…”乔公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张三按照李肃的吩咐,不卑不亢地回道:“乔公不必过谦。我家主上言,乔公深明大义,愿结秦晋之好,乃我军之幸。此区区薄礼,略表心意,待他日山河平定,必以十里红妆,风风光光迎二位佳人过门,绝不委屈半分。”
“好!好!好!”乔公连说三个好字,心中最后一点疑虑尽去,只剩下狂喜和对未来无限的憧憬,“请二位回复吕将军,乔某感激不尽!小女能侍奉将军,乃她们三世修来的福分!乔氏上下,必竭尽全力,助将军成就大业!”
他当即唤来心腹管家,取来早已备好的、写有两个女儿生辰八字的红帖(问名),郑重启封,交予张三。又下令大摆宴席,款待北方来的“贵客”,府中上下虽不知具体何事,但也能感受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喜庆氛围开始弥漫。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乔公意气风发,仿佛年轻了十岁。
而内院深处,大乔和小乔的闺阁中,气氛却依旧凝滞。窗外前院隐约传来的喧闹声,如同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噪音,更衬得屋内寂静清冷。
小乔抱着膝盖坐在榻上,下巴搁在膝头,望着窗外灰白色的天空,眼神空洞。大乔则安静地坐在绣架前,却久久没有落下一针,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朵永远停留在将绽未绽状态的玉兰。
纳采之礼已至。
她们的名字和生辰,已被正式取走。
命运的齿轮,已然无可逆转地开始转动。那来自北方的、沉重而华丽的聘礼,如同精美的镣铐,锁住了她们未来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