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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伦敦的天空从未如此拥挤过。

厚重的乌云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棉絮,低低地压在城市上空,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的潮湿天花板。

狂风在这些云层间呼啸穿梭,发出如同远古巨兽苏醒般的嘶吼。

而在这片压抑的天幕之下,数十架来自bbc、Sky News、独立电视台,

乃至各路小报媒体的直升机,如同一群躁动不安的金属蜂群,艰难地保持着平衡,螺旋桨的轰鸣声试图撕裂风声,却反而被更宏大的自然之力所吞没。

记者们将自己牢牢固定在安全带上,几乎将半个身子探出舱门,狂风抽打着他们的脸,将他们的声音扯得变形,但他们依旧对着镜头,用尽全力嘶吼着,将这场面传回千家万户的屏幕:

“…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正在伦敦皇港区上空!您所看到的绝非电影特效!一场被誉为‘百年一遇’的极端气象事件正在发生!海平面正在异常暴涨,气象局已确认,即将登陆的巨浪被正式定级为‘杀人浪’中的最高级别——‘疯狗级’!”

摄像机镜头疯狂晃动,竭力对准下方那变得无比渺小的海岸线。

金色的沙滩早已被不断上涨、颜色愈发深邃幽暗的海水吞噬殆尽。

“根据皇家海洋研究院的紧急测算,预计浪峰高度将突破…上帝啊…在即将到来的暴雨加持下,预计突破50米!这将刷新大不列颠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这头巨兽在古老的水手传说中有一个令人胆寒的名字——‘大疯狗’(the mad dog)!传说中,它上一次登陆还是黑胡子时代,拥有将船只甚至整个人从英伦海岸直接卷到印度次大陆的恐怖力量!更古老的迷信则认为,平息‘大疯狗’怒火的唯一方法…是献祭!”

记者的声音因恐惧和兴奋而尖锐:“而此刻!就在下方!我们看到那个被称为‘酷型女’、‘酷大师’的神秘女孩!

她非但没有撤离!反而…反而带着她的冲浪板和吉他,正向海中走去!她究竟是想挑战自然之神,还是成为了那个被选中的献祭者?!”

镜头拼命拉近,画面因气流剧烈抖动。下方那个身影确实渺小得如同一个黑点,但她那头在狂风中乱舞的粉色头发,以及背上那把与她身形不符的电吉他,却成了这片灰暗末日图景中唯一刺目的色彩。

在“海马”冲浪酒吧内地分吧里,所有的桌椅都仿佛被无形的手推挤着,面向墙壁上那台老旧的、偶尔闪过雪花的公共电视。

屏幕上,正是皇港区上空直升机传回的、令人窒息的画面。

杰克和托尼,这两位经历过“火瞳之夜”的老人,紧紧攥着手中的酒杯,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们杯中的威士忌早已不再是为了享受,而是成了压抑内心惊涛骇浪的镇定剂。

他们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在巨浪黑墙前渺小如蚁、却背着一把吉他的粉色身影。

杰克下意识地抬起手,拇指和食指虚捏,放在鼻前,做了一个极其缓慢而深长的“深呼吸”动作,仿佛要将屏幕中传递过来的恐惧一同吸入,再转化为无声的力量。

托尼则伸出粗糙的手,紧紧按在老友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像是在稳住一艘在风暴中颠簸的小船。

角落里,年轻的冲浪手们围成一圈,他们不再嬉笑,有人甚至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嘴唇微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重复着某句保佑平安的咒语。

酒保玛吉忘了擦拭吧台,那块抹布在她手中被拧得变了形,她胸前的十字架项链被紧紧攥在手心,烙得皮肤生疼。

一种近乎宗教仪式般的肃穆和紧绷的祈祷,弥漫在这间小小的酒吧里。

他们是最懂得海浪威力的人,也因此,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屏幕上的女孩正在面对什么。

暴雨早已冲破了皇港区,席卷了整个英伦。

在伦敦市中心,皮卡迪利圆环广场,巨大的电子广告牌中断了循环播放的商业广告。屏幕上切换出bbc新闻的紧急直播画面——

50米的“大疯狗”巨浪,以及浪前那个微小的冲浪者。匆忙穿梭的行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西装革履的 city 精英、背着背包的游客、送外卖的小哥…纷纷驻足,仰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交通悄然停滞,出租车司机探出车窗,巴士乘客将脸贴在玻璃上,无数手机被举起,记录着这超现实的一刻。

窃窃私语汇成一片低沉的嗡嗡声,其间夹杂着压抑的惊呼和“上帝啊”的喃喃自语。

在曼彻斯特一家路边超市门口,摆放电器的橱窗前挤满了人。家庭主妇提着购物袋忘了回家,放学的中学生挤在一起,老人拄着拐杖,眯着眼看着屏幕里那堵吞噬天地的水墙。

他们或许不懂冲浪的级别,但那种源于人类本能的对自然伟力的恐惧和敬畏,以及对一个勇敢生命的担忧,是共通的。有人紧张地捂住了嘴,有人下意识地抱紧了身边的孩子。

在爱丁堡的古老街道,在利物浦的港口,在伯明翰的火车站…无数块屏幕前,都聚集着被这一幕攫住心神的人们。

这不再只是一项极限运动,更代表着人类在面对无可抗拒的自然力量时,那份最极致的、近乎愚蠢的、却又无比动人的勇气和坚持。

全英国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浪尖之上的答案。等待着看她是被“大疯狗”吞噬,成为又一个悲壮的传说,还是能创造奇迹,用琴弦与浪板,谱写一曲前所未有的传奇。

在更远一些的海面上,几艘明显不属于媒体或救援队伍的黑色特制巡游艇,正随着越来越汹涌的波涛剧烈起伏。

船身上没有任何标识,但那种冰冷的专业感与周遭的混乱格格不入。

詹姆斯·邦德不顾暴雨扶着栏杆,放下高倍望远镜,一向冷静的脸上肌肉紧绷。他身边的梅尔维尔特工脸色也有些发白。

“crazy(疯狂)…”梅尔维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不是没见过大场面,但面对这种天地之威,人类的本能依旧让他感到战栗。

目光死死盯着远方海天相接处那一道正在不断变粗、变黑的线——那是“大疯狗”先锋部队形成的骇人水墙,它正在以恐怖的速度向着海岸推进。

“千早女士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疯狂。”邦德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他回想起情报局档案深处那些几乎被列为荒诞传说的机密卷宗,

“黑胡子那个传奇海盗,他训练核心水手的方式就是在风暴中将人绑在桅杆上,直面死亡,聆听海洋最原始的咆哮,以此磨砺出超越常人的意志和对大海的直觉…”

艾格西特工咽了口唾沫:“我们借鉴了那个理念…用音乐代替咆哮,用冲浪板代替桅杆…只因为那是一种极端的心理和体能训练…从来没想过…她真的会用来面对这种…疯狗式世纪巨浪。”

他们的计划原本是让千早爱音在模拟的极端环境和心理压力下,在一个普通巨浪中通过演奏吉他来极致化地控制自身的呼吸、心跳、平衡感以及…那种玄而又玄的“手感”,最终目标是让她在冲浪板上达到与吉他合一、随心所欲的“一流”境界。这需要难以想象的专注力和身体控制力,吉他是她平衡的锚点。

但他们从未预料,训练还未完全成熟,真正的、传说中的“大疯狗”会提前降临!而且还是在暴雨加强版!

而千早爱音,这个傻乎乎的少女,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直面它!

邦德看着那个渺小却坚定的身影一步步走入咆哮的、已经开始呈现倒吸状态的恐怖海水中,喃喃道,“她是去…征服,真酷啊。”

“她是我见过最酷的家伙。”

“就算不是为了宇宙友谊,这样的人也值得我拼死去救。”

海水中,千早爱音感受着冰冷刺骨的海水淹没大腿、腰际、胸口。

巨大的吸力开始拉扯她的身体,脚下的沙地正在飞速流失。

狂风几乎要将她掀飞,巨大的噪音足以让任何人精神崩溃。

“浪来了!!!”除去直播的延迟,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吨海洋巨怪。

千早爱音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悠长得不符合常理,仿佛将周围所有的混乱都吸入体内,然后转化为绝对的平静。

千早爱音将冲浪板奋力推向前方,整个人伏了上去。

然后,在一片天地崩塌般的轰鸣与狂风呼啸中,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直升机上的记者和特工们都瞠目结舌的动作——

她在一片颠簸中坐起身,将那把防水吉他横抱在身前,一声尖锐、失真、却带着无比坚定意志的吉他啸叫,整个世界收缩,只剩下脚下的板、手中的琴、以及前方那堵正在崛起的、如同黑色山脉般的巨浪。

“她在干什么?!”

“伟大的海神王啊!什么时候了她还在弹吉他?!”

“中国有句古话,泰山崩于前而不乱者,可拜上将军。”

直升机上的惊呼被风声吞没。

特工们的巡游艇开始疯狂后退,再不后撤他们也会被即将到来的巨浪拍成碎片。

50米高的“大疯狗”终于蓄能完毕,它如同一道移动的、咆哮着的黑色悬崖,遮天蔽日,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以排山倒海之力向着海岸、向着那个敢于用吉他声音挑战它的渺小身影,碾压过来!

浪壁近乎垂直,光滑得如同墨玉,却又蕴含着能将钢铁扭曲的力量。

就是现在!

她脚下用力一蹬,冲浪板如同离弦之箭,借着巨浪倒吸的力量,猛地蹿上了那面几乎垂直的、地狱般的水墙!

“她完美起乘了!!用着吉他的重力平衡重心和角度,接下来就是冲上大疯狗的浪心!!!”不知哪个直升机上的记者忘乎所以地尖叫起来。

完美?没有人知道在“大疯狗”面前什么才是完美。

但所有通过长焦镜头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被那种极致的疯狂、勇气以及与音乐结合的、超越人类常识的冲浪方式,震撼得失去了语言。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或许也后无来者的表演,一场用生命和吉他,对着百年巨浪发起的、最浪漫也最疯狂的挑战。

很快,千早爱音的身影就已经在巨浪消失。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也巨浪吞噬,陷入了粘稠而绝望的凝滞。

全球无数块屏幕前,同时响起了一声沉重而惋惜的叹息。

伦敦皮卡迪利圆环广场上,仰头的人群中,一位女士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曼彻斯特超市橱窗前,中学生们的欢呼卡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窒息;“海马”冲浪酒吧内,杰克手中的威士忌酒杯“哐当”一声掉落在木地板上,琥珀色的酒液如同绝望的血液般蔓延开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屏幕,仿佛灵魂也随之被那道黑色的悬崖碾碎。

“结束了…”bbc的资深记者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对着麦克风艰难地宣布,“面对‘大疯狗’的绝对力量,人类的勇气似乎…”

话音未落!

“行动!”玖克对着通讯器嘶吼,几艘特制巡游艇引擎发出狂暴的轰鸣,特工们穿上救生索,准备以近乎自杀的方式冲进那仍在疯狂咆哮、翻滚着白色泡沫的毁灭区域。

梅尔维尔已经将镇静剂注射器握在手中,他们的心沉到了谷底,营救的希望渺茫得如同大海捞针。

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

一道声音,撕裂了死亡的帷幕!

那不是巨浪的咆哮,不是狂风的呼啸,甚至不是人类所能想象的任何声音!

那是一声!仅仅一声!高亢、清越、穿透力极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与喜悦的吉他强力和弦!

是那把特工们改装过,拥有扩音效果的吉他!

如同凤凰涅盘时的第一声清啼,如同神只拨动命运琴弦的嗡鸣,这声音是如此霸道,如此纯粹,以至于在它响起的瞬间,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嘈杂——

风吼、浪啸、引擎声、人类的惊呼——全部被强行压下,沦为微不足道的背景音!

“嗡——————!!!!!”

所有正在后撤或准备前进的船只,猛地定在原地!

所有屏幕前绝望闭眼的人们,触电般猛地重新睁大眼睛!

所有记者的话语,卡死在喉咙里!

镜头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推向那巨浪刚刚碾过、本该空无一物的区域!

找到了!在“大疯狗”那仍在涌动、却仿佛失去了狂暴核心的浪涛之心,一道身影破开水雾,重新屹立!

是千早爱音!

她的粉色长发彻底湿透,凌乱地贴在脸颊和颈侧,如同海神狂野的发丝。海水从她身上不断淌落,在晨光下折射出钻石般的光芒。

她脚下的冲浪板稳如磐石,仿佛不是踩在水上,而是踩在一片无形的、由声音构筑的坚实大地之上!

而她怀中,那把电吉他正被她的手指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和精准度弹奏着,一段所有人从未听过的、辉煌、壮丽、充满无限生命力与磅礴喜悦的旋律,这音乐仿佛拥有实体,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粒,环绕着她飞舞,将她托举,将她加冕。

她的脸上,雨水、海水和汗水交织,却绽放着一个足以让众生失神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疲惫,只有极致的专注、纯粹的快乐和仿佛刚刚与神明对话并凯旋而归的、震撼人心的通透与强大。

奇迹,并未结束。

那原本桀骜不驯、试图毁灭一切的“大疯狗”巨浪,在那辉煌的吉他声中,竟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抚摸头顶的猛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息了。

是的,平息,

不是消散,不是退却,而是平息,

狂暴的泡沫变得柔顺,狰狞的波峰被悄然抚平,怒吼化作了低沉的、仿佛心满意足的嗡鸣。

巨浪依旧托举着她,却不再是毁灭的工具,而变成了温顺的坐骑,变成了为她加冕的红毯。

“holy... God! She's alive! She's ALIVE! ANd ShE'S... ShE'S tAmING thE mAd doG!!”(神圣的...上帝啊!她还活着!她还活着!而且她正在…正在弹着吉他,驯服大疯狗!!)

某个直升机上的记者彻底失去了职业素养,对着麦克风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声音因极度的激动和震撼而彻底变调!

短暂的全伦敦性失语后,是彻底爆炸的疯狂!

所有媒体,所有频道,所有语言,都在用最声嘶力竭的方式报道着这超越理解范畴的“神迹”!

“神迹降临皇港区!”

“她驯服了百年巨兽!史上第一次,疯狗式巨浪的落幕!”

“粉色头发的海神!她是世界上最酷的家伙!”

“大疯狗退了!大疯狗被征服了!大疯狗被一个女孩和她的吉他打败了!”

巨浪温柔地、如同最忠诚的臣子护送女王般,将千早爱音一路平稳地送回了海滩。

当她抱着吉他,赤脚踏上湿漉漉的沙滩时,那曾经吞噬一切的“大疯狗”在她身后缓缓退去,仿佛完成使命般,化为平静的波涛。

“her name is ANoN!!!”(她叫爱音!!!)

不知是哪一个特工第一个喊出了她的名字。

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来自四面八方的、混合着各种语言的欢呼和尖叫!声音甚至压过了逐渐平息的海浪!

反应过来的特工和救援人员们驾驶着摩托艇,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海边。他们没有立刻上前打扰那个浑身湿透、却仿佛在发光的女孩。

他们只是默契地,将摩托艇在海面上排列开来。

一艘,两艘,三艘…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

然后,在这个圆圈的中央,更多的摩托艇精准地摆出了四个巨大的英文字母——

A - N - o - N

阳光彻底穿透云层,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也照亮了那由钢铁艇身组成的、献给英雄的名字。

这一刻,没有特工,没有国籍之分,只有一群被深深震撼的人,在用他们职业中最具仪式感的方式,向这位以凡人之躯、凭音乐之心驯服狂浪的少女,致以最高的敬意。

千早爱音站在沙滩上,微微喘着气,看着海面上自己的名字,看着远处屏幕上自己的脸,听着全世界为自己而响的欢呼。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渍,然后,再次抱紧了她的吉他,对着整个世界,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却无比灿烂的笑容。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被嘲笑的伦敦逃兵,不再是迷茫的退团者,背负压力的开心果。

她是千早爱音。

是征服了“大疯狗”的,新晋一流主唱,超一流吉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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