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那点鱼肚白。
没撑多久就被乌云盖了回去。
囚牢里又暗下来。
空气里飘着霉味和雨水的潮气。
呛得人嗓子发紧。
我攥着捕快牌坐在稻草堆上。
耳朵贴在牢门上。
听着外面的动静。
每一阵脚步声都让我心跳加速。
生怕等来的是赵嵩 “不答应” 的消息。
要是他不松口。
那蒙面人的草图就成了废纸。
我三日后只能被拉去刑场。
爹的旧案也永远翻不了身。
想到这。
我指甲又往掌心掐了掐。
得撑住。
不能就这么认输。
“哗啦 ——”
牢门外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
是李伯。
他走得急。
裤脚都溅满了泥。
我赶紧凑到门边。
“怎么样？”
声音都有点发颤。
李伯靠在门上喘气。
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里面是个热乎的肉包子。
“给。”
“赵嵩那狗东西答应了。”
我接过包子。
热气透过油纸传到手上。
暖得我眼眶发酸。
“真的？”
“他没耍什么花样？”
“耍了。”
李伯冷笑一声。
“说让你戴镣铐去。”
“还派了三个心腹全程盯着。”
“只给一个时辰。”
“超时就把你直接押回牢里。”
我咬了口肉包子。
油汁在嘴里散开。
这是我三天来吃的第一口热乎肉。
“没事。”
“一个时辰够了。”
只要能进周墨的书房。
只要能验证书架机关的真假。
就有机会找到破绽。
可没高兴多久。
李伯又叹了口气。
“晚秋啊。”
“赵嵩把书房看得紧。”
“昨天我想绕去看看。”
“刚靠近就被他的心腹拦住了。”
“还问我‘老东西没事瞎转悠啥’。”
“那眼神凶得很。”
我心里一沉。
赵嵩这是把路堵死了。
不仅我被看得严。
连李伯都被盯上了。
“还有。”
李伯压低声音。
“我听说赵嵩把仵作打发走了。”
“让他去邻县验个小案子。”
“还特意交代‘别乱说话’。”
我攥紧了手里的包子。
指节都泛白了。
赵嵩这是怕仵作再提 “尸体老茧” 的事。
想把所有疑点都压下去。
“李伯。”
“你帮我带话的时候。”
“他有没有说‘体重过八十则转’的事？”
李伯想了想。
“说了。”
“我刚跟他说‘晚秋说书架机关要体重过八十才能转’。”
“他当时就皱了眉。”
“说‘不对，哪有那么轻’。”
“说完又赶紧改口。”
“说‘我瞎猜的，你别当真’。”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成了。
赵嵩果然知道书架机关的真相。
他就是假死案的参与者！
“李伯。”
我声音都有点发飘。
“他果然露马脚了。”
“这就说明蒙面人的线索是真的。”
“书房里肯定有猫腻。”
李伯也松了口气。
“那就好。”
“不然我还怕你钻进圈套里。”
“对了。”
“赵嵩说今天下午就带你去书房。”
“让你早点准备。”
“准备？”
我苦笑。
我现在被关在囚牢里。
除了身上的衣服和爹的捕快牌。
啥都没有。
怎么准备？
“李伯。”
“你能不能帮我找样东西？”
“一根细铁丝。”
“还有一小块火石。”
李伯愣了愣。
“要这干啥？”
“铁丝能撬抽屉夹层。”
“火石能验账册。”
爹当年教过我。
有些抽屉夹层是暗锁。
用细铁丝就能撬开。
而 “火烤显字” 的账册。
用火石敲出的火星就能让字显出来。
“行。”
李伯点头。
“我去库房找找。”
“不过得小心点。”
“赵嵩的心腹盯着库房呢。”
“我尽量中午之前给你送来。”
李伯走后。
囚牢里又安静下来。
只有外面的雨声还在响。
我靠在牢门上。
手里攥着那根还没到手的铁丝。
心里盘算着复勘的步骤。
第一步。
先让赵嵩的心腹站在书架前。
验证书架是不是真的能转。
第二步。
去书桌找抽屉夹层。
看看有没有走私账册。
第三步。
要是找到账册。
就用火石验字。
记住关键信息。
可转念一想。
赵嵩的心腹肯定不会配合。
他们会盯着我每一个动作。
说不定还会故意捣乱。
“一个时辰。”
我在心里默念。
得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不能浪费时间。
中午的时候。
李伯果然来了。
他把铁丝和火石藏在馒头里。
递了进来。
“小心点。”
“我刚从库房拿出来。”
“就被赵嵩的心腹问了。”
“我说‘给晚秋带个馒头’。”
“他还翻了翻。”
“幸好没发现。”
我接过馒头。
把铁丝和火石藏在袖口。
“谢谢李伯。”
“要是这次能活下来。”
“我一定报答你。”
李伯摆了摆手。
“跟我客气啥。”
“你爹当年救过我的命。”
“我帮你是应该的。”
“下午去书房的时候。”
“你自己多小心。”
“赵嵩的心腹都不是善茬。”
我点点头。
看着李伯离开的背影。
心里又暖又沉。
暖的是有人愿意帮我。
沉的是前路凶险。
一步踏错就是死。
下午的时候。
两个穿着黑衣的捕快来了。
手里拿着镣铐。
“林晚秋。”
“跟我们走。”
声音冷冰冰的。
没有一点温度。
我伸出手。
镣铐 “咔嗒” 一声锁在手腕上。
冰凉的铁贴着皮肤。
冻得人心里发寒。
走出囚牢的时候。
外面还在下雨。
雨丝打在脸上。
有点疼。
我抬头看了看天。
乌云密布。
看不到一点太阳。
就像我现在的处境。
看不到一点光。
路上遇到几个六扇门的捕快。
他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有同情的。
有鄙夷的。
还有幸灾乐祸的。
我把头埋得低低的。
攥紧了袖口的铁丝和火石。
不管他们怎么看。
我都要活下去。
都要查清真相。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
终于到了周墨的府邸。
门口站着两个捕快。
手里握着刀。
警惕地看着我。
“进去吧。”
押我的捕快推了我一把。
我踉跄了一下。
站稳后跟着他们走进了府邸。
周墨的书房在正厅后面。
门口挂着锁。
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捕快走了过来。
是赵嵩的心腹。
姓王。
之前跟我一起办过案。
为人尖酸刻薄。
“林晚秋。”
王捕快冷笑一声。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等会儿进去。”
“老实点。”
“别耍什么花样。”
我没理他。
眼睛盯着书房的门。
心里的心跳得飞快。
马上就能看到书架了。
马上就能验证线索了。
王捕快打开锁。
推开门。
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
书房里很暗。
窗户都被窗帘挡住了。
只能看到里面摆着一个大大的书架。
紧贴着墙面。
“进去。”
王捕快推了我一把。
我走进书房。
身后跟着三个心腹捕快。
他们像盯贼一样盯着我。
“记住。”
王捕快说。
“只有一个时辰。”
“超时我们就动手。”
我点点头。
目光落在书架上。
书架是红木做的。
上面摆满了书。
看起来跟普通的书架没什么两样。
可我知道。
这书架后面藏着秘密。
“王捕快。”
我开口。
“能不能麻烦你站到书架前面去？”
王捕快皱起眉。
“你想干啥？”
“我想看看书架稳不稳。”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昨天听人说这书架有点晃。”
“我怕等会儿查案的时候倒下来。”
王捕快半信半疑。
但还是走到了书架前面。
他体重差不多有一百二十斤。
正好能触发机关。
我盯着书架。
大气都不敢喘。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王捕快站定的瞬间。
书架突然 “嘎吱” 一声。
缓缓地向侧面转了过去。
露出了后面的暗门！
三个心腹捕快都愣住了。
王捕快也瞪大了眼睛。
“这…… 这是啥？”
“怎么会有暗门？”
我心里一阵激动。
蒙面人的线索是真的！
这书房根本不是什么 “完美密室”！
可没等我高兴多久。
王捕快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暗门？”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力气大得像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说！”
“你跟周墨的死是不是有关系？”
我疼得皱起眉。
却不肯示弱。
“王捕快。”
“我要是知道。”
“还会被关在囚牢里吗？”
“我只是觉得这书架不对劲。”
“想试试能不能推动而已。”
王捕快显然不信。
但也没再多问。
只是恶狠狠地说。
“别耍花样。”
“赶紧查案。”
“超时了有你好果子吃。”
我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腕。
目光转向书桌。
书桌在书架旁边。
是紫檀木做的。
看起来很贵重。
我走过去。
假装翻看桌面。
手指却在抽屉上摸索。
爹当年说过。
抽屉夹层一般在最下面一层。
我找到最下面的抽屉。
轻轻拉开。
里面放着一些笔墨纸砚。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可我知道。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我用手指敲了敲抽屉的底部。
“咚咚” 的声音。
是空的！
有夹层！
我心里一阵激动。
从袖口掏出细铁丝。
趁三个心腹捕快不注意。
插进抽屉底部的缝隙里。
轻轻一撬。
“咔嗒” 一声。
夹层被撬开了。
里面放着一本蓝色封面的账册。
看起来很旧。
我赶紧拿出来。
刚想翻开。
王捕快突然走了过来。
“你手里拿的啥？”
他一把夺过账册。
“这东西得交给总捕头。”
“你不能看。”
我心里一急。
这账册肯定是走私账册。
要是被他拿走。
就没机会查证了。
“王捕快。”
“我就看一眼。”
“看完就给你。”
“说不定这里面有凶手的线索。”
王捕快却不肯。
“不行。”
“总捕头说了。”
“任何东西都得先给他过目。”
“你要是想看。”
“等总捕头来了再说。”
我咬了咬牙。
知道再争也没用。
只能看着王捕快把账册放进怀里。
“行。”
“那我再看看别的地方。”
我假装翻看其他抽屉。
心里却在盘算。
怎么才能把账册里的信息记下来。
爹教的 “火烤显字”。
说不定能用上。
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捕快跑了进来。
“王捕快。”
“时辰到了。”
“该把林晚秋押回牢里了。”
王捕快点点头。
“知道了。”
他转向我。
“走吧。”
“别磨蹭了。”
我心里一阵着急。
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账册没看成。
只找到了暗门和账册的位置。
这可怎么办？
“王捕快。”
我开口。
“能不能再给我一刻钟？”
“我快找到线索了。”
王捕快却冷笑一声。
“别做梦了。”
“时辰到了就是到了。”
“跟我们走。”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就要往外拉。
我挣扎着。
目光落在王捕快怀里的账册上。
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王捕快。”
“你怀里的账册好像湿了。”
我故意指了指他的怀里。
王捕快愣了愣。
低头看了看。
账册果然有点湿。
是刚才他抓我的时候。
沾到了我手上的雨水。
“这可怎么办？”
王捕快有点慌。
“总捕头要是知道账册湿了。”
“肯定会骂我的。”
我趁机说。
“要不我帮你擦擦？”
“我这里有块布。”
我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
这是李伯给我的。
“我轻轻擦。”
“保证不弄坏。”
王捕快犹豫了一下。
还是把账册递给了我。
“那你快点。”
“别耍花样。”
我接过账册。
假装擦拭。
手指却在账册上摸索。
找到一块看起来有点异样的地方。
用手指摸了摸。
有点粗糙。
是用特殊墨水写的！
我赶紧从袖口掏出火石。
趁王捕快不注意。
轻轻敲了敲。
火星落在账册上。
原本空白的地方。
突然显出几行字：“每月初三，漕运码头，黑旗船。”
我心里一阵激动。
记住了这几行字。
赶紧把账册还给王捕快。
“好了。”
“擦干了。”
王捕快接过账册。
看了看。
没发现异常。
“走吧。”
“押回牢里。”
我被三个心腹捕快押着走出书房。
心里却一点都不沮丧。
虽然没拿到账册。
但记住了关键信息。
每月初三。
漕运码头。
黑旗船。
这肯定是走私的时间和地点。
只要找到黑旗船。
就能找到赵嵩走私的证据。
就能洗刷自己的冤屈。
就能为爹报仇。
走出周墨府邸的时候。
雨已经停了。
天边露出一点微弱的阳光。
照在身上。
暖暖的。
我抬头看了看。
心里默念。
爹。
我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你再等等。
我一定会查出真相。
让那些害了你的人。
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