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终于驶回我们居住的小区,平稳地停在了熟悉的楼下。
一路上,他的手都紧紧握着我的,一刻不曾松开。即使需要换挡,也是用左手完成,右手始终固执地、珍重地与我的手指交缠。我们没有再说话,车厢里只有交缠的呼吸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但一种全新的、甜暖的默契,在无声中疯狂滋长。
引擎熄灭,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他却没有立刻解开安全带,也没有松开手。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缓缓转过头,再次看向我。停车场的光线昏暗,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辰,里面翻涌的情绪比之前更加汹涌,也更加……不确定。
他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才发出极其沙哑、甚至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
“清弦……”他只叫了我的名字,就顿住了,像是害怕听到答案,又像是积攒了太多的疑问,不知该从何问起。他的目光在我们交握的手和我的脸之间来回徘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的求证。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此刻完全卸下了所有沉稳外壳、像个迷路孩童般茫然又渴望指引的模样。心里那片柔软的角落,被彻底触动了。
我微微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给予他无声的鼓励。
这个细微的动作,仿佛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终于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问出了口,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每个字都重重敲在我心上:
“刚才……在车上……还有现在……是真的吗?你真的……真的原谅我了吗?”
问完,他立刻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我,等待审判。那紧张的神情,仿佛我接下来的一个字,就能决定他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鼻子却又忍不住发酸。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竟会因为我一个简单的牵手,惶恐卑微到如此地步。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左手,轻轻拂开他因为紧张而垂落额前的一缕碎发。指尖触到他微烫的皮肤,能感觉到他轻轻颤了一下。
然后,我迎着他几乎要破碎的目光,清晰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嘴角,漾开一个温柔而坚定的笑容。
“嗯。”我应道,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在安静的车厢里回荡,“真的。陆砚深,我们……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四个字落下的一刹那——
陆砚深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
他先是猛地愣住,瞳孔骤然放大,仿佛无法理解这巨大的幸福。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到极致的狂喜,像火山喷发般,瞬间冲破了他所有的克制,席卷了他的全身。
“清弦!”
他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哽咽。下一秒,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又侧过身来,笨拙地帮我解开。
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猛地推开车门,绕到副驾驶这边,一把拉开车门。
不由分说地,他俯身进来,双手穿过我的腋下和膝弯,用一个略显仓促却充满力量的姿势,将我从车里整个抱了出来!
“啊!”我猝不及防,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却毫不在意,抱着我,像个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的孩子,在原地快乐地转起了圈!
晚风拂过我的脸颊,吹起我的发丝。世界在我眼前天旋地转,小区路灯的光晕划成一道道模糊的金线。我能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沉闷而欢快的笑声,能感受到他抱着我的手臂那坚实而稳定的力量。
“放我下来!陆砚深!有人看着呢!”我又羞又急,捶打着他的肩膀。不远处确实有晚归的邻居投来好奇的目光。
可他根本不在乎。他停了下来,却依旧紧紧抱着我,不肯撒手。他将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蹭着我的鼻尖,呼吸灼热而急促。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亮得如同盛满了整个星河,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和幸福。
“让他们看!”他声音沙哑,带着孩子气的得意和霸道,“我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清弦原谅我了!她愿意和我重新开始了!”
他说着,又忍不住抱着我轻轻晃了晃,像个抱着心爱玩具舍不得放手的大男孩。
看着他这副傻乎乎、完全失态的样子,我心底最后一丝羞涩也化作了无奈而纵容的笑意。我停止了挣扎,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几乎要将我融化的滚烫喜悦。
是啊,压抑了太久,等待了太久。
这破土而出的快乐,就让它尽情地、傻气地绽放一次吧。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但抱着我的手臂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他低头看着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清弦,”他轻声唤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郑重,“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要我。”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为我卸下所有铠甲、露出最真实、最柔软一面的男人,心中一片安宁与暖融。
路灯将我们相拥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却交织出最温暖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