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天边刚泛白,营地里还有露水的湿气。云绮月站在主帐前,手里拿着一张刚送来的清单。纸是冷的,她扫了一眼,眉头轻轻一皱——东玄洲第三批药草提前了两个时辰入库。
这不对劲。
最近十天,各采集队的速度都变快了。有人为了功劳,有人想要奖励,也有人已经感觉到,大战快来了。
“核对完记进总册,标上完成时间。”她把清单递给旁边的弟子。那人接过纸,手有点抖,低头快步走了,身影消失在登记台后的帘子里。
云绮月转身走进物资区。
这里很大,十几顶帐篷排开,都用阵法保护过,防潮防尘。左边是药材区,堆放整齐。百年青阳草闪着淡金光,寒心莲裹着冰霜放在木匣里,赤纹参根须缠绕,灵气明显。中间是矿石区,北冥寒铁冷光流动,摸一下像碰冰一样。右边是法宝残件和符纸,几个执事正在清点,笔在册子上沙沙响,有破损的符纸被挑出来,扔进焚炉烧掉。
人来人往。搬东西的人脚步稳,记账的人很专心,连空气都紧张起来。
一个灰袍人走过来,袖口有临阳门的三阳纹。他是中年修士,脸上有风霜,语气硬:“云姑娘,我们上次交的三块火熔晶,到现在还没补配额。”
云绮月没表情,只点头:“我知道。昨天名单公布后,三个门派都提了意见。我已经让人重新算损耗,你们该得的,一点没少。”
她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通体光滑,里面有灵纹闪动。“这是凭证,上面写了能换多少灵石和丹药。你不放心,现在就能带人去仓库查。”
那人接过玉牌,手指划过上面的文字,沉默一会儿,脸色缓了:“不是不信你……只是战时资源紧,长老催得急,弟子们也乱。”
“我懂。”她看着远处忙碌的人,“前线每倒下一个修士,都是因为没药、没防具、撑不到最后。所以分配不能乱,也不能拖。公道不在嘴上,在账上,在每一笔记录里。”
话没说完,一个女弟子跑过来,头发有点乱,额头出汗:“师姐!南线队伍回来了,带回两箱九叶雷藤,还有一块破护心镜,是从一个废弃洞府找到的。”
云绮月眼神一紧,立刻跟她过去看。
九叶雷藤是炼高阶护盾的重要材料,三个月都没怎么供应。她亲自打开箱子,看到藤条盘着,九片墨绿叶子完整,灵气稳定。再看护心镜,铜面裂了,背面字模糊,但核心阵纹还在,只要重画辅助阵,就能修好。
“通知炼器组,这件优先处理。”她马上说,“另外,南线队伍提前半日回营,任务完成得好,记头等功,奖励三天闭关室使用。”
消息传开,营地节奏更快了。几个说话的弟子立刻闭嘴,搬货更用力;一个老执事抬头看了眼云绮月的方向,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中午,阳光照进营地,所有回收资源分好类。云绮月坐回桌前,面前是一本厚厚的《资源总册》,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条目和批注。她一行行看,手指划过纸面,偶尔停下,改个数字。
这时,柳萱儿派人送来最新情况——抓到的散修审不出来,大多不开口。只有一个在牢里趁换岗时撕了衣角写了个纸条,上面八个字:“西边有人接应,未动真言。”
她合上册子,手指敲了下桌子,眼神很沉。
抬头问门口的弟子:“各地采集队现在在哪?”
“东玄洲还有两队采药,预计傍晚回来;北冥刚报来一批寒铁矿,品质很好;西幻洲……只有一支小队在边缘探查,没进去。”
她站起来,走到墙边的大地图前。
地图是用灵丝做的,山川和灵气分布都能显示。她手指慢慢滑过西幻洲腹地,停在一个红圈山谷——裂渊谷。
那里空间乱,常有风暴,普通弟子靠近百丈就会神识疼,没人敢去。但账上缺的几种关键材料——北冥寒晶、九阳赤铜、虚空藤,只有这种险地才可能长。
“这些东西,不会出现在安全的地方。”她低声说,眼睛盯着地图上的红圈,“越危险,越可能是突破口。”
话刚落,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弟子掀帘进来,脸色严肃:“师姐,刚收到消息,西幻洲那支小队发现一个塌陷的地洞,很深,下面有金属反光,像是矿脉。”
“他们下去看了吗?”
“不敢进。说里面风声怪,像有人低声念咒,神识一探就疼。”
云绮月沉默几秒,眼神变深。
她叫来传令弟子:“召集十个筑基后期以上的,半个时辰后在校场集合。我要亲自带队,去裂渊谷。”
那人一愣,声音发颤:“可是……那边连老弟子都不敢轻易去,太危险!”
“正因为没人敢去,才更要有人去。”她语气平静,但不容反驳,“补给线卡在这,前线的人只能拿命填。缺的东西,必须拿到。”
命令很快传下去。
半个时辰后,校场上站了十个人,个个气息稳,衣服整齐,身上带着伤痕,都是打过仗的老手。有人检查剑鞘,有人多挂几张防御符,有人闭眼调息。
没人说话,但他们都知道,这次不一样。
云绮月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枚玉符地图,轻轻一捏,里面出现光影,裂渊谷地形慢慢展开,几个红点标出可能的空间裂缝和灵压异常区。
“我走最前。”她看大家一眼,声音清楚又冷静,“遇到异常立刻停下,听我指挥。别贪快,别自己行动。活着回来最重要。”
一个男弟子举手问:“要是遇到敌人怎么办?”
“先撤,再报信。”她答得干脆,“我不指望一次就把所有材料找齐。只要确认位置,知道风险,下次就能调更多人,布阵推进。”
太阳偏西,金光照在校场,映出十一道身影。
云绮月最后检查每个人身上的护体符,确认完好,才点头出发。
就在这时,一个人冲进营地,骑马的弟子落地不稳,差点摔倒。他勉强站住,扑到云绮月面前,双手递上一张紧急传书,手在抖。
她接过,神识一扫,眉头猛地皱起。
东玄洲西南方向,一支采集队失联了。最后一次信号在一片枯林边上——那地方本来空旷,现在传讯玉简彻底断了,像被人一刀切断。
“是赵师姐带队的那队?”她问,声音平稳,手心却已收紧。
“是。”
她把传书收进袖子,转身面对即将出发的小队,目光锋利:“计划不变。我们还是去裂渊谷。但路上每隔十里留一道追踪符,发现任何异常——脚印、血迹、灵气残留,立刻上报。”
队伍默默点头,随即整装出发。
云绮月走在最前,步伐坚定,风吹她的衣服,像旗子一样。她的手一直按在剑柄上,没有松开。
风从裂渊谷吹来,带着一丝不属于人间的凉意,像深渊在低语。
她知道,前面不只是矿脉和材料。
而是某种正在醒的东西。
但她不能退。
身后是无数修士的命,脚下是这场大战最后一条补给线。
就算前面是深渊,她也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