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月站在原地,手还放在剑柄上,手指用力得发白。她呼吸很轻,每次吸气都疼,旧伤还没好,又添了新伤。北边的山谷特别安静,连风都没有。天快黑了,太阳光一点点被黑暗吞掉。
柳萱儿靠在一块断掉的石头上,手指贴着地面。银色的细线顺着石缝往前爬,像她在听整个战场的消息。她脸色很差,嘴唇干裂,头上冒汗,汗珠滑下来落在地上。她闭着眼,睫毛一直在抖,像是很难受。
“他们进去了。”她小声说,“三个人把逃兵追到了谷底。”
云绮月点头,眼睛没离开树林。追兵已经看不见了,但她知道他们在动。三个人还在往前走,动作稳定。她能感觉到他们的状态:一个腿上有伤口,还在流血;一个胳膊脱臼了,没接回去;另一个内伤没好,气息不稳。但他们没有乱,脚步整齐,像要把敌人逼死。
叶凌轩站在她旁边,一只手按在肩膀上。那里在流血,血从指缝里往下滴,在脚边积了一小滩。他不说话,只盯着山谷入口,眼神像能穿过树看到里面的人。他呼吸很轻,但胸口起伏时有闷响,是体内受伤的声音。
突然,柳萱儿的手一抖,整个人猛地一震,那根银线也剧烈晃动,差点断了。
“有人回来了。”她声音发紧,有点害怕,“三个逃兵绕到右边林子,速度快,带着杀气。”
云绮月立刻看过去。那边树林太静了,树叶不动,鸟也不叫。但她看到了——树影里闪过黑影,贴着地快速移动,像蛇一样扑向追兵后面。
“能传话吗?”她问得很快。
柳萱儿摇头:“太远了,灵识够不到。他们只能自己反应。”
话刚说完,林子里传来金属碰撞声,尖锐刺耳。火光突然亮起,照亮半边山谷,几道人影交错。一道火墙升起,挡住两个人,火焰翻滚,热风吹来。第三人举剑格挡,刀剑相撞,火星飞溅,他手麻了,虎口裂开,但他没退,反而上前一步,剑划过对方胸口,喷出鲜血。
最后一人没回头,继续前进。锁链甩出,缠住逃兵脚踝,猛力一拉,那人摔倒在地,脸朝下扑进泥里,哼了一声。
“左边那个叫周临。”叶凌轩开口,声音哑但清楚,“练过背后偷袭应对,反应快。中间是陈昭,会控场法术,火墙是他放的。右边那个叫沈清,最冷静,越危险越稳。”
云绮月听着,没回应。她看着三人配合得好,一人防守,一人拦路,一人进攻,节奏没乱,站得很稳。偷袭失败,剩下两个逃兵退回山谷深处,脚步不稳,呼吸乱了。
“包围成了。”她说,语气平静,眼里有一点轻松。
柳萱儿喘口气,手指仍贴着地。银线继续往前探,伸向山谷最黑的地方。她呼吸越来越弱,指尖发紫,明显撑不了多久。
几秒后,她身体一僵,猛地睁眼。
“不对。”她声音发抖,带着怕意,“地下在动。不是脚步,也不是呼吸……是震动,岩层深处的动静。像是机关启动了。”
云绮月瞳孔一缩,背上立刻绷紧。
“什么机关?”
“噬灵大阵。”她咬牙说出这几个字,“是古代留下的杀阵,一旦激活,十里内灵气倒灌,活人的经脉会自己炸开,魂魄也会被抽走。这阵不分敌我,谁都在劫难逃。”
云绮月马上抬手,声音果断:“传令!让他们立刻退出山谷!重复一遍,马上撤!不准恋战,不准救人,全部撤离!”
柳萱儿闭眼,手指快速抖动。银线收回再射出,带着警告冲进山谷。她头上大汗直流,手指发抖,指甲边渗出血——这是灵识用得太狠的表现。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每一刻都像刀割神经。
她忽然点头,声音虚弱:“收到了。他们在撤。”
云绮月盯着北谷。那里还是静,火墙灭了,烟落下,空气中只有烧焦的味道。但她感觉得到——那三道气息正在往外走,速度慢,像被什么东西拖着,每一步都很重。
“他们走得太慢。”她皱眉。
叶凌轩看了她一眼:“里面可能有拉力,或者阵法已经开始影响行动。灵力越强,反噬越大,他们现在就像走在泥里。”
云绮月没动。她的手一直握着剑,掌心全是汗,剑柄湿透了。双腿发麻,全靠剑插在地上撑着身体。每一次呼吸都牵动旧伤,疼得她咬牙,额头青筋跳动。
“你该休息了。”叶凌轩伸手想扶她。
“不能。”她摇头,甩开他的手,“他们没出来之前,我不能走。”
“你已经下令了,他们会照做。”
“可我是下令的人。”她声音低,却很坚决,“如果我觉得安全就离开,结果他们死了……那这个命令就是错的。我不能让他们用命来试我的判断。”
叶凌轩不再劝。他知道她不是逞强,是在承担责任。作为队长,她把每个人的命都扛在肩上,哪怕压垮自己,也不放下。
远处,丹修打开药瓶,紫色雾气飘出,在空中形成一层薄幕,挡住外邪。冰修双手结印,寒气扩散,在山谷外围建起一道透明屏障,看着像玻璃,其实很硬。幻师们围成一圈,掐着手诀,低声念咒,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所有人保持警戒。”云绮月开口,声音不大,但传遍全场,“北谷一清空,马上派人接手封锁线。不准私自审俘虏,一切等长老处理。违令者,逐出宗门。”
叶凌轩抬手,打出一道紫光。光柱升上天空,久久不散,像钉子扎进天际,是撤退信号,也是最后警告。
柳萱儿靠着石头,手指还在抖。银线没断,还连着谷底,像一根命悬一线的线。她闭着眼,脸色越来越差,嘴唇发青,呼吸微弱。
“他们快到出口了。”她喃喃,“还有十丈……八丈……五丈……”
云绮月屏住呼吸,心跳加快。
“等等。”柳萱儿突然睁眼,瞳孔缩小,“中间那个人停下了。他回头了,好像在找谁……不,他在拉另一个人,那人受伤了,走不动,快不行了。”
云绮月皱眉,眼里有怒意,又变成心疼。
“能让他们快点吗?”
“不行。”柳萱儿声音虚,“灵识已经到极限,再强行送信息,我会昏过去,甚至经脉断裂。”
云绮月盯着山谷。三道气息中,有一道变得极弱,随时会断。另外两道在慢慢移动,明显拖着重物,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在耗尽力气。
“还有三丈。”柳萱儿声音发虚,“两丈……到了!他们出来了!”
话没说完,三道身影从山谷口踉跄走出。周临背着一个昏迷的人,满脸是血,走路歪斜;陈昭一手拿符,一手扶着他,手臂发抖;沈清走在最后,剑尖拖地,身后留下一道血痕。
他们出来了。
云绮月松了口气,膝盖一软,差点跪倒,被叶凌轩一把扶住。
可下一秒,柳萱儿猛然抬头,眼睛瞪大。
“地震停了。”她声音发抖,带着绝望,“但这不是阵法结束……是它充能完成了。”
云绮月心里一沉,全身发冷。
“什么意思?”
“它在等最后一击。”她指甲掐进手掌,声音破碎,“只要有人再踏进山谷,哪怕只走一步——整个阵法就会炸开,不只是北谷,我们这里也会被波及。十里之内,寸草不生。”
风吹过来,吹起云绮月的衣服,哗哗响。她看着那三人从山谷走出来,满身是血,但活着回来了。
他们出来了。
她却没有放松。
她的目光看向山谷深处。那里黑得看不见底,光线进去都会被吞掉。寂静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里盯着。
然后她看见——
岩壁上出现一道刻痕。古老的符文闪了一下,蓝色的光,很快熄灭,像是某种契约被唤醒了。
云绮月慢慢拔出剑,剑光照着夕阳,泛着冷光。
“设封印桩。”她低声下令,“七十二根,全部打入,封住地脉。通知长老团,启动‘归墟令’——北谷,从此列为禁地。”
没人质疑,没人犹豫。
因为他们都知道,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而她,必须守住最后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