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留下的药膏如同薄薄的冰层,短暂地覆盖在左臂皲裂的火山口上。清凉感仅仅维持了小半天,随着营地的温度升高和封野自身那股灼热洪流的持续涌动,药膏被迅速吸收或蒸发。皮肤下那如同无数细小火炭炙烤般的灼痛感卷土重来,并且变本加厉!
这一次,痛苦不再局限于表皮。它仿佛渗透进了更深层,沿着蓝金蛛网纹路的走向,向肌肉、甚至骨骼深处蔓延。每一次心跳,都像有灼热的钢水被泵入血管,冲刷着被能量冲突撕裂的脆弱经脉。神经末梢如同被点燃的引线,将尖锐的、爆炸性的痛感传递到大脑的每一个角落。封野甚至产生了幻听——耳边仿佛有细微的、如同油脂滴在火炭上的“滋滋”声,伴随着皮肉被灼烧的焦糊味幻觉。他知道,这是极度痛苦下神经系统发出的哀鸣。
更糟糕的是,皮肤皲裂的范围如同失控的瘟疫,突破了手臂和脖颈的界限。胸口心脏上方水晶凸起的周围,那密集的蓝金纹路边缘,也开始出现细密的、灰白色的裂痕!每一次呼吸,胸腔的起伏都让这些新生的裂痕传来清晰的撕裂感和灼痛。脸颊靠近下颌线的地方,也出现了几道细微却刺痛难忍的纹路。他感觉自己正在从内部被烤干、崩裂,如同一件被投入烈火又瞬间投入冰水的劣质陶器。
他必须动起来,必须参与劳动。躺在担架上,痛苦会让他控制不住地痉挛、呻吟,更容易暴露异常。而且,疤脸强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时刻盯着他,任何“偷懒”的迹象都会成为攻击的借口。劳动,是生存的必须,也是伪装的一部分。
机会很快来了。营地物资官(一个被疤脸强控制的老油条)在疤脸强的授意下,抱着一摞沾满油污、散发着霉味的破旧帆布和绳索,重重地扔在医疗帐篷门口的空地上,对着里面喊道:“能动弹的!都出来!把这些防水布和绳子按大小分好,捆结实!雨季快来了,修补屋顶和围墙缺不了这些!别装死!”
帐篷里几个轻伤员抱怨着,磨磨蹭蹭地起身。封野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江倒海的灼痛和眩晕感,用左臂支撑着,也缓缓站了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右臂的冰封沉重地拖拽着身体重心。
他慢慢走到那堆散发着怪味的物资旁,找了一个角落蹲下。动作僵硬而迟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拿起一块厚重的、边缘磨损严重的帆布,试图将其展开、抚平。手指触碰到粗糙的帆布表面,本就皲裂敏感的皮肤立刻传来强烈的摩擦痛感。更痛苦的是弯腰、伸展手臂的动作,每一次牵拉都让胸口、手臂、脖颈上那些裂痕处传来清晰的、如同被小刀切割般的撕裂痛!体内的灼热能量似乎也受到动作的刺激,奔涌得更加狂躁,带来阵阵眩晕和强烈的呕吐欲,被他死死压制在喉咙深处。
汗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不断从他额头、鬓角、后背涌出。他刻意没有去擦,任由汗水混合着沙尘和污垢,在脸上、脖子上、手臂上流淌、凝结。汗水浸湿了头发,一缕缕黏在额前和脸颊,遮挡住部分新出现的皲裂痕迹。污浊的汗水也成了最好的伪装色,将手臂上那些灰白色的裂痕和异常的浅红色泽掩盖在泥垢之下,使其看起来更像是普通的污渍和擦伤。
他故意动作笨拙,将帆布叠得歪歪扭扭,捆绳也系得松松垮垮。每当剧痛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时,他就顺势停下动作,大口喘息,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唇微微颤抖,表现出极度虚弱、力不从心的样子。他将体内真实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巧妙地伪装成了重伤未愈、体力不支的虚弱症状。
“哼,废物就是废物!”疤脸强那沙哑刺耳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响起。他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不远处,抱着双臂,独眼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恶意,盯着封野笨拙的动作和满身大汗的狼狈样子。“叠块布都像要了你的命?我看你不是伤没好,是懒病入骨了吧?装模作样给谁看?”
疤脸强故意提高音量,让周围几个正在干活或路过的镇民都听得清清楚楚。鄙夷、冷漠、幸灾乐祸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如同无形的针,扎在封野身上。
封野没有抬头,也没有反驳。他紧紧抿着苍白的嘴唇,身体因为(真实的)剧痛和(伪装的)虚弱而颤抖得更厉害。他左手死死抓住一块帆布,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克制住呕吐的冲动。他微微佝偻着背,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咳咳……呕……咳咳咳……”他猛地侧过头,对着地面干呕了几声,只吐出一点酸水和唾沫。他喘息着,用沾满污垢的袖子擦了擦嘴角,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蚋,带着痛苦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抱……抱歉……可能是……早上吃的罐头……不太对劲……呕……” 他将身体的剧烈反应和呕吐欲,完美地嫁接到了“食物问题”上。
这番表演天衣无缝。剧烈的咳嗽和干呕,苍白如纸的脸色,满身的汗水污垢,笨拙虚弱的动作,以及“食物问题”这个在物资匮乏的营地极其常见的借口,成功地转移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连疤脸强旁边一个手下都小声嘀咕了一句:“强哥,他看起来……确实像吃坏东西了?”
疤脸强独眼眯起,死死盯着封野,眼神阴鸷。封野的表现毫无破绽,虚弱、痛苦、呕吐都符合“重伤员”和“食物中毒”的特征。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封野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让他本能感到危险的气息,还有林薇那女人最近反常的关注……都让他心头疑云密布。
“吃坏东西?”疤脸强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带着压迫感,“我看你是心里有鬼!装病偷懒的把戏,老子见多了!”他猛地抬起穿着厚重皮靴的脚,作势要踢向封野身边那堆好不容易才叠起一点的帆布,“再磨蹭,今天的配给……”
“疤脸强!”一声冰冷的断喝打断了疤脸强的动作。林薇不知何时出现在帐篷口,手中拿着一个空药盘,脸色冰寒。“他刚换过药,伤口情况很不好,呕吐也可能是药物反应或感染!你再在这里干扰伤员休息,耽误了治疗,导致疫情扩散,责任你担得起吗?要不要我现在就去请老爹来评评理?”
提到“疫情”和“老爹”,疤脸强的气势顿时一滞。他阴狠地瞪了林薇一眼,又扫了一眼瘫在地上、仿佛只剩一口气的封野,重重地哼了一声:“行!林大医生,你护着他!我倒要看看,一个连布都叠不了的废物,能在这鬼地方活多久!”他撂下狠话,带着手下悻悻离开。
林薇走到封野身边,蹲下身,无视他身上的污垢,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冰凉),又快速检查了一下他脖颈处被汗水污垢覆盖的皮肤(皲裂在污垢下若隐若现)。她的眼神复杂,有关切,有疑虑,但最终只是低声道:“还能动吗?回担架上去躺着,这里我来收拾。”
封野虚弱地点点头,在林薇的搀扶下,几乎是半拖半爬地回到了担架上。躺下的瞬间,体内翻腾的灼痛和强烈的呕吐感才稍稍平复。他闭上眼睛,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
伪装成功了。暂时骗过了疤脸强,也暂时安抚了林薇。但身体的崩解和能量的暴走却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皮肤上的皲裂在汗水和污垢的掩盖下依旧在蔓延、加深,体内的灼热洪流如同被压抑的岩浆,寻找着下一个喷发的出口。封野躺在担架上,感受着这具在痛苦中挣扎、在伪装下崩坏的躯体,意识深处只剩下一个冰冷而坚定的念头:力量!他必须获得掌控那股力量的方法!否则,无论是身体的崩溃,还是外部的威胁,都将在下一次“表演”穿帮时,将他彻底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