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合同往前递了递,手指点着其中一行加粗的字:“这儿白纸黑字写着呢:‘修车铺收益按约定比例分成,任何一方不得以任何理由要求另一方无偿让渡收益或技术。’违约条款也有,”他又指向下面那行,“‘若我方(阎埠贵)未经允许泄露技术或擅自挪用核心工具,需负责清扫97号院外公厕一个月,并赔偿雷家下蛋母鸡三只。’一大爷,您看,这扫厕所赔母鸡……它也不好看不是?”
院里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声。扫厕所赔母鸡?这违约条款也太损了!可笑着笑着,大家又品出点味儿来——这合同,它真较真啊!连扫厕所赔母鸡都写上了,还能逼着阎老西儿把钱吐出来?
易中海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没想到阎埠贵敢这么直接拿合同顶他,还是带着那种可笑的惩罚条款的合同!
“阎埠贵!你……你这是被资本思想腐蚀了!眼里就只有钱?”易中海气得手指头有点抖。
“一大爷,话不能这么说。”阎埠贵一脸无辜,“我这可是响应号召,生产自救,合法经营。收入我还得交税呢(虽然他未必真交)。再说,我这辛苦钱,要是随便就填了无底洞,那我签这合同图啥?不如当初就不干。”
“你!”易中海被噎得够呛。
底下有人小声议论:“是啊,老阎也不容易…”、“合同都签了,反悔是不好…”、“一大爷这要求是有点…”
易中海听着这议论风向,心凉了半截。他这套道德绑架,第一次彻底失灵了。人家搬出了合同,搬出了街道公证,条条框框把你挡在外面。
就在这时,前院刘家媳妇突然开口:“一大爷,我家门口那路灯又不亮了,黑灯瞎火的,孩子晚上出门怕摔着,您看……”
易中海正没好气:“路灯不亮找电工啊!找我有什么用!”
刘家媳妇撇撇嘴:“找电工得等厂里排班,猴年马月去了。我寻思着,隔壁二蛋不是会弄这个吗?要不……我拿俩鸡蛋去问问?”
“对对对,”又有人附和,“老李家水管子老是嗡嗡响,吵得人睡不着,听说二蛋给傻柱餐车弄的什么过滤器,挺好使,说不定也能修…”
“还有我家那收音机,老是吱啦乱响…”
话题一下子就从“批判大会”歪到了“技术求助”,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的都是怎么绕开繁琐的程序或者高昂的费用,去隔壁寻求“物美价廉”的技术支持。易中海这个“调解员”、“大家长”,彻底被晾在了一边,没人再问他该怎么办了。
技术,实实在在地架空了空洞的道德说教。
全院大会不欢而散。易中海铁青着脸回到家,一晚上没睡好。他感觉自己在院子里的权威,像阳光下的雪人,正一点点融化,垮掉。而这一切,都源于隔壁那个姓雷的小子!是他用那些奇技淫巧,破坏了院里的规矩,搅乱了人心!
嫉妒、愤怒、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必须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有那些见利忘义的邻居们一点颜色看看!
深更半夜,万籁俱寂。易中海揣着个破粪勺,提着一桶攒了好几天的泔水,悄默声地溜出屋,鬼鬼祟祟地摸向两院交界处那刚刚搭起个框架的修车铺。
月光惨白,照着他扭曲的脸。他咬着牙,心里发着狠:“我让你搞!我让你赚钱!我让你破坏大院团结!我给你泼个满堂彩!”
他举起粪勺,舀起满满一勺腥臭的泔水,就要朝着那堆工具和木板泼过去!
就在勺子里污秽将泼未泼的瞬间——
“叮铃铃铃铃——!!!!”
一阵尖锐刺耳、堪比厂里下班铃的巨响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炸开!同时,一道贼亮贼亮的光柱猛地从墙头一个黑乎乎的玩意里射出来,正正打在他脸上,晃得他瞬间睁不开眼!
“哎哟我的妈呀!”
易中海吓得魂飞魄散,手一哆嗦,粪勺掉下来,那勺泔水一点没浪费,全扣他自己脚面上了。他被那突如其来的铃声和强光吓得心脏怦怦狂跳,一屁股坐倒在地,手脚冰凉。
“抓贼啊!!!有搞破坏的!!!”97号院那边,雷二蛋的吼声紧跟着响起来,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狗叫(不知道谁家的)。
95号院这边也被惊动了,好几户人家的灯啪啪亮起。
巡逻队的人来得飞快,手电筒光柱乱晃,瞬间就把还坐在地上、浑身恶臭、被强光照得傻了的易中海给围在了中间。
“易……易师傅?”巡逻队的小年轻认出他,一脸难以置信,“这大半夜的,您……您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易中海惊魂未定,脸上又是屎又是汗,在强光下显得无比狼狈。他指着墙头那个还在响个不停、亮个不停的怪装置,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地辩解:“我……我替天行道!我……我清除资本主义毒瘤!他们……他们搞阴谋诡计!”
巡逻队长皱着眉头,捏着鼻子打量了一下现场的狼藉和易中海一身的污秽,又看了看墙头那简陋却有效的声光报警器(废电话铃加手电筒加磁控开关),心里跟明镜似的。
“易师傅,有什么话,明天到街道办去说吧。深更半夜,持械(粪勺)、携带污物、意图破坏他人财产,您这可不像是‘替天行道’。”队长一挥手,“先把易师傅扶起来,带回值班室!通知一下街道徐兰同志。”
易中海被两个巡逻队员搀起来,瘫软得像根面条,一路走,一路还在喃喃自语:“替天行道……我是替天行道啊……”
墙那边,报警器的铃声停了。二蛋扒着墙头,露出半个脑袋,看着易中海被带走的背影,打了个哈欠。
“啧,多大岁数了,还玩夜袭。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他嘀咕一句,缩回头去。
小燕从屋里探出脑袋,眼睛亮晶晶的:“哥,你那破铃铛真响!手电筒也亮!”
二蛋得意地一扬下巴:“废话,废品站淘来的老电话铃,劲儿足着呢。赶紧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