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来自通道深处的诡异蜂鸣,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深磐之心”刚刚因训练而提振起来的士气中。它提醒着所有人,他们的堡垒并非铁板一块,未知的威胁可能来自任何方向,尤其是脚下。
“我们不能只做窝在地下的鼹鼠。”林澈在当晚的会议上斩钉截铁地说,“必须扩大眼睛和耳朵的范围。尤其是对地面情况的掌握。”
李瑾立刻表示赞同:“我们需要一个制高点,一个能俯瞰周边山谷、旧道和部分山脊的观察点。提前发现危险,比任何防御都重要。”
选址很快确定下来。在“深磐之心”入口上方,大约六十多米高的山脊线上,有一处突出的巨大岩石平台。那里视野极佳,可以清晰地看到沧澜江旧道蜿蜒而来的方向,以及下游河谷的大部分区域,甚至能隐约看到之前发现损毁军车的地点。更重要的是,它背靠着更高的峭壁,相对易守难攻,且有一条极为隐蔽、崎岖的兽径可以从“深磐之心”一侧攀爬上去。
建立哨塔的计划被提上日程。这将是他们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外部防御工事。
第二天,建设小队就出发了。林澈、李瑾、陈浩负责主体建设,苏晚秋和沈玟负责物资运输和后勤支援。他们将之前搜集到的所有可用材料都利用起来:从废弃木屋拆下的木料、气象站找到的金属支架、甚至还有从b-7通道杂物间里翻出的几根粗长的金属管。
运输过程本身就是一场考验。沉重的建材需要靠人力一点点沿着陡峭的小径拖拽上去,每个人都累得精疲力尽,汗水和山间的雾气浸透了衣服。但没有人喊苦,哨塔意味着更早的预警,意味着生存几率的提升。
平台上的建设更是艰难。固定基座、竖起支架、铺设平台、搭建一个能容纳两人并遮挡风雨的简易庇护所……所有工作都在李瑾的警戒下进行,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所有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期间,陈浩差点失足滑下悬崖,幸好被安全绳和林澈死死拉住。一场突如其来的山雨又让工程中断了半天,泥泞湿滑的岩壁增加了数倍的危险。但他们挺过来了。
五天后,一座简陋却结实的哨塔雏形终于屹立在山脊之上。它更像一个加了顶棚的了望台,但足够坚固。林澈甚至利用找到的齿轮和轴承,制作了一个可以手动旋转的木质观察平台,上面固定了从气象站带来的高倍望远镜。
接下来是通讯。如果哨塔发现敌情却无法及时通知下方,那就毫无意义。陈浩贡献了他的技术天赋。他拆解了那台老旧的矿用对讲机,又结合从气象站和废弃军车里找到的零件,居然奇迹般地组装出了一套简陋的有线通讯系统。
他用找到的细缆线作为信号传输介质,一端连接在哨塔改造后的对讲机上,另一端接入“深磐之心”内部的主机(另一台修复的矿用对讲机)。通过简单的电路切换,可以实现单向预警(哨塔向基地发送特定频率的蜂鸣信号)和勉强进行的双向通话,虽然声音嘈杂失真,但关键信息足以传递。
当陈浩第一次从哨塔成功呼叫基地,听到下方沈玟带着惊喜和杂音的回应时,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这条纤细的缆线,如同连接心脏与眼睛的神经,至关重要。
哨塔投入使用后,效果立竿见影。李瑾和林澈轮流值守,配合望远镜,监控范围大大增加。他们记录下了下游河谷一次小规模的怪物争斗,观察到了远处天空疑似“鹞鹰”无人机的一次快速掠过,甚至提前发现了一小群变异狼的移动轨迹,让基地及时做好了防备,避免了损失。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渐渐滋生。他们终于不再是完全瞎子和聋子了。
然而,就在哨塔建立后的第七天傍晚,轮到林澈值守时,他透过望远镜,注意到下游河谷的异样。
在之前发现损毁军车的地点附近,似乎有新的痕迹。几棵树木不自然地倒伏,地面上有深色的、并非雨水的斑块。
他立刻调整焦距,仔细观察。暮色渐浓,视野有些模糊。但突然,镜头里闪过一点微弱的反光!那不是自然物的反光,更像是金属或玻璃。
他屏住呼吸,极力稳定镜头。那反光点移动了!非常缓慢,似乎在拖拽着什么……
紧接着,又一个身影出现在镜头边缘。这个身影穿着深色、破烂的衣物,动作看起来有些踉跄,不像训练有素的“鹞鹰”士兵,更不像怪物。他手里似乎也拿着什么工具,正在地上挖掘或翻找。
是其他幸存者?林澈的心提了起来。是留下纸条的人?还是……
就在他试图看得更清楚时,第一个产生反光的身影似乎直起了腰,无意中转向了哨塔的大致方向。
望远镜里,林澈清晰地看到,那个人影的头部……戴着一个造型古怪的、覆盖了半边脸的金属面罩,面罩上嵌着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的深色镜片,那点反光正是来自镜片边缘。
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幸存者!
下一秒,更让林澈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戴着古怪面罩的人,似乎猛地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精准地“看”向了哨塔的方向!尽管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暮色,林澈却仿佛能感受到那道透过怪异镜片投射而来的、冰冷而审视的目光!
那人似乎只是凝视了短短一两秒,随即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对着林澈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清晰的动作——
他伸出手指,在脖颈前,快速地横向一划。
一个冰冷、 universally recognized的割喉礼。
然后,他不再理会河谷中那个还在挖掘的同伴,转身迅速消失在浓重的暮色与树林的阴影之中,速度快得惊人。
河谷中那个剩下的身影,对此似乎毫无察觉,仍在笨拙地挖掘着。
林澈的心脏狂跳,一股寒意从脊椎窜升。他们以为自己是暗中观察的猎人,却早已成了别人眼中清晰的目标!
那个戴面罩的人是谁?“收割者”?还是另一股未知势力?他们在下游河谷寻找什么?那个被遗弃的同伴……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了吗?
哨塔扩大了视野,却也让他们看到了更多恐怖与未知的冰山一角。
林澈立刻抓起通讯器,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基地!李瑾!听到回答!下游发现不明人员……极其危险……立刻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片被暮色吞噬的河谷,那个孤独的挖掘者身影仿佛一个不祥的注脚。
哨塔建立了,但它招来的,是安全,还是更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