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里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与门外刺耳的警报铃铛声交织成一张突如其来的危机之网,将“深磐之心”刚刚凝聚的片刻温馨撕裂得粉碎。
“准备迎敌!”林澈的低吼瞬间打破了震惊带来的凝滞。
无需多言,数月来的求生本能已刻入骨髓。李瑾如猎豹般窜至通道入口的射击孔后,复合弓弦已悄然满月。陈浩扔下对讲机,抓起靠在墙边的消防斧,护在身体还未完全康复的苏晚秋和沈玟身前。林澈则迅速抄起一根前端削尖的钢管,贴近李瑾身侧,目光锐利地投向门外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区域。
对讲机跌落在地,那合成女声仍在不知疲倦地重复:“……请表明身份……否则将视为……潜在威胁……” 但这声音此刻听起来更像是进攻前的倒计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预想中的冲击并未到来。通道外只有风声穿过岩壁的呜咽,以及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焦的铃铛响声。李瑾微微蹙眉,保持着瞄准姿势低声道:“绊索是被触发了,但没看到人影,也没听到脚步声。”
“陷阱?试探?”林澈心念电转,对方知道他们的新名字,又能如此精准地摸到门口并触发最外围警报,其实力远超想象。若真要攻击,恐怕不会只是这样。
“陈浩,”林澈头也不回地命令,“把对讲机捡起来,回话。问他们是谁,有什么目的。语气要稳。”
陈浩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捡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这里是…深磐。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们门口?”他特意强调了“我们”和“门口”,试图虚张声势。
合成音停顿了大约两秒,仿佛在处理信息,随后再次响起:“身份识别:未登记信号源‘深磐’。目的:如前所述,提供预警及评估援助需求。我方单位并未位于你们的设施入口。信号源定位显示,呼叫来自你们内部。”
内部?众人面面相觑,心底寒意更甚。这意味着要么对方在说谎,要么他们有他们无法理解的技术手段进行精确定位甚至模拟信号源,要么……
林澈猛地想起那块消失的电池!还有唐志强留下的金属片,苏晚秋捡到的那个带电路纹路的蓝色薄片!他立刻压低声音:“检查身上和物资里所有来源不明的东西!特别是金属和电子物品!”
几乎就在同时,苏晚秋轻轻“啊”了一声,从唐志强留下的那本旧笔记夹层中,抖落出一片几乎透明的、指甲盖大小的柔性电路片,上面正有一个微不可查的光点在极其缓慢地闪烁。它之前完美地隐藏在书页的装订缝里。
“是它……?”苏晚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陈浩立刻将对讲机对准那片小东西,合成音果然再次响起,似乎“看”到了它的状态:“……次级信标确认。源自‘鹞鹰’项目早期监测单元。无需惊慌,此信标仅用于环境数据采集,无攻击性。”
无攻击性?但它的存在却引来了致命的关注。
林澈示意陈浩继续对话周旋,自己快步走过去,用一块厚布包裹住那片仍在闪烁的信标,迅速将其放入一个之前找到的厚实金属工具箱里,重重合上盖子。几乎是立刻,对讲机里的合成音变得有些断续和模糊:“……信号……受到……干扰……建议……”
几乎是同时,通道外那催命般的铃铛声,也突兀地停止了。仿佛那个触发它的“东西”在信标被屏蔽的瞬间,也失去了目标或者选择了退却。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但留下的谜团和震撼却让所有人后背发凉。
劫后余生的沉默笼罩着所有人。沈玟瘫坐在地上,小声啜泣起来。苏晚秋脸色苍白地靠着墙壁。陈浩擦着额头的冷汗,手里的对讲机终于彻底安静下去,只剩下沙沙的背景音。
李瑾缓缓松开了弓弦,但目光依旧警惕地望着门外漆黑的夜色。
林澈的心情沉重无比。他们太脆弱了。不仅仅是防御工事的脆弱,更是组织上的松散。刚才的反应更多是基于本能和默契,一旦人员增多,情况复杂,这种依赖个人觉悟的临时协作必然会出大乱子。今天是被一个信标和神秘信号戏耍,下次如果是真正的敌人声东击西呢?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林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今天的事是个警告。幸运不会永远眷顾我们。要想活下去,活得像个人,而不是东躲西藏的老鼠,我们必须改变。”
他环视着同伴们,目光灼灼:“我们需要规则,需要明确的分工,需要制度。就像一个国家哪怕再小,也需要宪法和法律一样。”
这个提议在此刻显得无比正确而迫切。
“我同意。”李瑾第一个响应,她深知纪律和分工在战斗中的重要性。
“我也同意,不能再乱了。”陈浩心有余悸。
苏晚秋和沈玟也纷纷点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在摇曳的火光下,“深磐之心”的第一场制度会议召开了。没有纸张,林澈就用炭块在平整的岩壁上记录要点。
首先确立的是**集体决策原则**:重大事项,如接纳新成员、对外作战、重大资源分配、据点迁移等,需由所有核心成员(目前五人)投票表决,林澈拥有在票数持平时的最终决定权和一票否决权(仅在可能导致毁灭性后果时使用)。
其次是**职责分工**:
* **林澈**:总负责。主导规划、建设、防御策略、最终决策。
* **李瑾**:安全与防卫主管。负责狩猎、巡逻、警戒设置、战斗指挥、人员战斗训练。
* **苏晚秋**:医疗与科研主管。负责医疗救护、药品管理、动植物研究、可疑物品(如信标、孢子)的初步分析。
* **沈玟**:内勤与物资主管。负责物资登记保管、饮食分配、日常生活管理、室内卫生。
* **陈浩**:工程与后勤主管。负责设施维护修理、工具制作、水电系统(若有)维护、外出搜寻技术支持。
然后是**基本守则**:物资公有,按需分配(但强调贡献度);夜间轮值守则;情报共享原则;内部冲突调解机制。
他们还草创了一个**贡献度记录办法**,由沈玟负责用刻痕木牌记录每个人的外出搜寻、战斗、建设、研究等贡献,作为未来或许存在的“奖励”或优先分配权的依据。
这些制度还很粗糙,甚至有些幼稚,但它是一个开始。当这些条款被一一写在岩壁上时,一种奇妙的转变发生了。他们不再仅仅是一群抱团取暖的幸存者,他们正在试图建立一个微型的、有序的文明社会雏形。每个人的权利和义务变得清晰,对未来也多了一份底气和责任感。
会议结束时,已是深夜。虽然疲惫,但每个人眼中都多了一丝以往没有的沉稳和光亮。
然而,制度的萌芽刚刚破土,现实的考验便接踵而至。
第二天清晨,负责第一班巡逻的李瑾,匆匆带回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下游方向,靠近之前发现损毁军车的地方,她发现了新鲜的足迹和车辙印,并且在一棵树下,捡到了一张刻意用石头压着的纸条。
纸条材质粗糙,像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用潦草却有力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鹞鹰’并非唯一猎食者。小心‘收割者’。你们的光亮,在黑暗中很显眼。”**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
纸条上的信息像一把重锤,再次敲响了警钟。“鹞鹰”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现在又多了个“收割者”?这又是哪一方势力?留下纸条的人是敌是友?“光亮”指的是什么?是昨晚他们讨论时的火光,还是……他们这个正在萌芽的、名为“深磐之心”的希望本身?
林澈攥着纸条,望向通道外那片依然迷雾重重的山峦。制度建立了,分工明确了,但他们面临的威胁,似乎远比想象中更加庞大和复杂。这条警告,是善意提醒,还是另一个致命陷阱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