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送伞事件,像一剂强效催化剂,让向暖心中的希望之火燃得更旺。沈时韫没有拒绝她的伞!这个认知让她连续几天都处于一种轻飘飘的快乐之中,训练时嘴角都带着笑,连那本艰深的神经解剖学看起来都亲切了不少。
她甚至开始大胆地设想,下次“小课堂”时,是不是可以试探性地问一下沈老师周末有没有空?比如……去新开的医学博物馆看看?(她连攻略都查好了!)
然而,还没等她鼓起勇气发出邀请,一个意想不到的小插曲,再次让她体会到了“冰山”情绪的微妙变化,也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两人之间那条若隐若现的界限。
这天下午,向暖去给即将出院的一位老教授送复查单据。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似乎有不少人。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老教授中气十足的声音:“请进!”
向暖推门进去,顿时愣了一下。病房里颇为热闹,除了老教授和他的家人,还有陈主任、几位神经外科的资深医生,以及……沈时韫。他们似乎刚结束一场小型的病情讨论,气氛轻松,像是在闲聊。
而更让向暖注意的是,那位心内科的苏医生也在场,她正微笑着和老教授的夫人说着什么,姿态优雅得体。
看到向暖进来,大家都停下了交谈,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哟,是小向同志啊!”老教授显然还记得这个帮忙抬过床、性格开朗的“编外人员”,笑着打招呼,“来来来,正说到你呢!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这些年轻人!”
向暖连忙摆手,有点不好意思:“教授您太客气了,我就是搭了把手。”她把手里的单据递给家属,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沈时韫。
他站在窗边,手里端着一杯水,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但在这种相对轻松的场合下,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似乎淡化了一些。他看到向暖,眼神平静无波,只是极轻地颔首示意。
陈主任也笑着开口:“是啊,小向可是我们科的福星,热心又能干。”他转向老教授,“老李啊,你这次恢复得这么好,可得好好庆祝一下!我们科室打算明晚搞个小范围的庆功宴,一是给你饯行,二也是犒劳一下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你可必须得来啊!”
老教授哈哈笑着答应:“一定一定!必须去!”
这时,陈主任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很自然地将苏医生也囊括了进来:“苏医生明天晚上没事吧?也一起来吧!这次病人心脏功能维护得很好,你们心内科也功不可没!”
苏医生温婉一笑,落落大方地回应:“陈主任邀请,是我的荣幸,我一定到。”
向暖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咯噔一下。庆功宴……听起来就是科室内部的小聚会。她一个外人,肯定没份参加。
虽然理智上很清楚这很正常,但一想到明晚沈时韫会和苏医生以及其他同事一起吃饭、聊天,可能还会有说有笑(尽管她想象不出沈时韫说笑的样子),她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一丝酸涩和失落。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情绪。
就在这时,陈主任像是才注意到还站在一旁的向暖,或许是出于客气,也或许是真心觉得她有功,随口问了一句:“小向啊,明晚要是没事,也一起来热闹热闹?”
向暖的心猛地一跳!陈主任邀请她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丝期盼和紧张,看向了沈时韫。她想知道他的反应。他会希望她去吗?还是会觉得尴尬?
沈时韫也听到了陈主任的话。他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随之转向向暖。
他的眼神很深,看不出明显的情绪,但向暖却敏锐地捕捉到,那里面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迟疑?或者说,是一种基于场合的、冷静的权衡?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欢迎或者鼓励的神色,也没有出言反对。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回答,又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拒绝更让向暖感到心凉。
她瞬间就明白了。
那种场合,不属于她。她去了,只会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可能会让沈时韫觉得不自在。陈主任的邀请,或许只是客套。而沈时韫的沉默,就是最明确的答案。
一股强烈的、清晰的“外人”感涌上心头。
向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飞快地摇了摇头,语气尽量轻松自然:“谢谢陈主任!我就不去啦!明晚我约了朋友呢!而且你们医生聚会,我去多不合适呀!你们玩得开心!”
她找了个借口,婉拒得干脆利落。
陈主任也没强求,笑着说了句“那下次有机会”,便又转向和老教授聊天去了。
苏医生看了向暖一眼,眼神温和,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向暖不敢再去看沈时韫的表情,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流露出失落。她强撑着又说了两句祝福老教授出院的话,便匆匆告辞,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走廊里,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难受。
原来,即使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那么多细微的进展,即使他偶尔会流露出那么一丝丝的关心和认可,但在现实的社交圈层和身份差异面前,她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
那条界限,依然清晰而坚固地横亘在那里。
她低头看着自己还微微泛着酸胀感的胳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和他,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的世界是训练场和部队大院,而他的世界,是充斥着学术会议、科室聚会和精英圈层的医学殿堂。
这种认知,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连日来的兴奋和躁动。
她慢慢走回病房,心情有些低落。
而此刻,在老教授的病房里,在向暖离开后,气氛似乎有了一瞬间微妙的凝滞。
沈时韫依旧站在窗边,目光却落在了那扇已经关上的房门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
陈主任还在和众人说笑,似乎并未察觉异常。
只有苏医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沈时韫那比平时更显冷硬的侧脸轮廓,又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唇角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