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聿枭的铁腕手段,如同在沈家这潭死水里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林姨娘被妥善安置到了沈家最好的院落,由霍聿枭带来的亲信嬷嬷和丫鬟精心照料,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沈父和嫡母每日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怠慢。整个沈府上下,对这位突然以强势姿态归来的三少爷(以及他身后那位煞神),敬畏到了骨子里。
然而,有人恐惧,就有人……心生妄念。
沈家嫡出的小姐,名唤沈明珠,年方十七,正是情窦初开、爱慕英雄的年纪。她自幼被嫡母娇惯,眼界甚高,等闲男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可那日霍聿枭身着戎装、气场全开地踏入沈府,那冷峻的眉眼、挺拔的身姿、以及谈笑间便让整个沈家俯首的绝对权势,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中了她的芳心。
这几日,沈明珠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霍聿枭和沈未央住在沈家特意腾出来的、最宽敞雅致的“听松苑”。沈明珠便日日找了由头往那边凑。有时是“恰巧”在花园偶遇,捧着新摘的花娇滴滴地问安;有时是“关心”三哥身体,端着亲手熬制(其实是厨房做的)的羹汤前来;更多时候,是借着给嫡母请安的名义,在听松苑附近的回廊里“流连忘返”,只为能远远瞥见那个身影一眼。
“督军今日气色真好……”
“这江南的菜式,也不知合不合督军口味……”
“听闻北地风光壮阔,真想去看看呢……”
她那些小心思,几乎写在了脸上,说话时眼角眉梢都带着钩子,刻意放柔的嗓音甜得发腻。
沈未央对此只觉得好笑。他这位嫡妹,从前在原主记忆里是何等趾高气扬,如今倒学会了小意温柔。他乐得看戏,偶尔还故意给霍聿枭递个眼神,意思是“看你惹的风流债”。
霍聿枭的反应则直接得多。对于沈明珠的“偶遇”,他要么视而不见,直接走过;要么面无表情地点个头,算是回应;对于送来的汤水点心,一律由秦穆接手,从未沾唇。至于那些暗示性的话语,他更是充耳不闻,仿佛对方只是在自言自语。
这冷淡到近乎无视的态度,非但没有让沈明珠知难而退,反而更激起了她的好胜心与征服欲。如此位高权重、冷峻不凡的男子,若能对自己另眼相看,那该是何等的风光!
这一切,沈父自然看在眼里。他宦海沉浮多年,岂会看不出女儿那点心思?但他选择了……装作不知。
甚至,在某些场合,他还会有意无意地给沈明珠创造机会。
比如这日的家宴。
为了给霍聿枭和沈未央接风(或者说压惊),沈父设了丰盛的家宴。席间,他特意将沈明珠的座位安排在了离霍聿枭不远不近,却又恰好能让她展示风采的位置。
沈明珠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苏绣旗袍,戴着珍珠项链,薄施粉黛,确实有几分明艳动人。她席间笑语盈盈,不断找话题,从江南风物谈到诗词歌赋,试图展现自己的才情与见识。
“督军,您尝尝这蟹粉狮子头,是我们江南的名菜呢。”沈明珠鼓起勇气,用公筷夹了一块,想要放到霍聿枭碟中。
霍聿枭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还未开口,旁边的沈未央却轻轻将自己的碟子往前一递,笑眯眯地说:“有劳明珠妹妹了,正好我想尝尝。”
沈明珠的手僵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不尴尬。最终,只能悻悻地将狮子头放到了沈未央碟中。
霍聿枭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顺手将自己面前一盘剥好的、沈未央爱吃的清炒虾仁换到了他面前。
这无声的互动,亲密自然,看得沈明珠心头火起,却又不敢发作。
沈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骂女儿沉不住气,面上却打着哈哈:“未央喜欢吃就多吃点!明珠,你也照顾好自己。”他绝口不提霍聿枭,仿佛刚才那尴尬的一幕从未发生。
宴席散后,沈明珠气得在自己房里摔碎了一套上好的茶具。
“那个沈未央!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庶子,还是个……还是个男人!凭什么霸占着督军!”她对着贴身丫鬟发泄着不满。
而书房内,沈父则是眯着眼,慢悠悠地品着茶。
管家在一旁低声道:“老爷,小姐那边……似乎对霍督军……”
沈父放下茶杯,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明珠年纪不小了,也该为自己谋划了。霍督军年轻有为,权势滔天,若能结成姻亲,对我沈家,乃是天大的助力。”
“可……三少爷他……”管家有些犹豫。
“未央?”沈父嗤笑一声,“他终究是男子,于子嗣上……霍家那样的门第,岂能没有嫡出血脉?霍督军如今对他新鲜,可男人嘛,尤其是有权势的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明珠若是能入了督军的眼,哪怕是做个姨太太,也是好的。总比嫁给寻常人家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笃定:“况且,我看霍督军对未央也并非全然……或许,他也需要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此事,不急,且让明珠自己去试试水。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一颗少女的芳心,一场父亲的算计,在这江南暖风中悄然交织。
却不知,他们觊觎的,是一头绝不会为沿途风景停留的孤狼,而孤狼的目光,早已牢牢锁定了唯一的那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