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门外停了几秒，又渐渐远去。
我没动，手还搭在U盘上。江逾白看了眼监控界面，低声说：“明天家族会议，二叔要提联姻条款的事。”
我点头，把备份文件重新加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顺手将外套递给我。我们一前一后走出实验室，天边刚泛出灰白。
议事厅的门开着，长桌两侧已经坐了不少人。我跟着江逾白走进去时，有人抬头瞥了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他二叔坐在右首第三位，面前摊着一份文件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正好，人都到齐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房间安静下来，“关于逾白和林小姐的关系，家族需要一个明确的说法。为了双方利益，我建议签署一份股权对赌协议——若三年内未达成婚配或感情破裂，林家需返还礼聘及相关资源投入。”
他说完，把文件推了出来。纸张洁白挺括，红色公章盖得端正。
没人说话。
我接过传来的副本，翻到第一页。字迹清晰，排版工整，看起来毫无破绽。可当我翻到最后一页时，指尖顿了一下——页脚处的装订孔边缘有些发黄，和其他几页颜色不一致。
我低头从包里摸出一支笔形紫外灯，借着翻页的动作，悄悄扫过末页背面。荧光微闪，一行小字浮现出来：“本条款仅为内部讨论稿，不得作为正式决议依据”。
我合上文件，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江逾白。他正看着我，眼神平静，但我知道他懂了。
“这份协议，”我开口，“是昨晚十一点多才定稿的？”
二叔笑了笑，“流程走得急了些，但程序合规。电子签章已上传系统备案。”
“那能调一下原始版本吗？”我说，“我想看看最初的提案内容。”
他稍一愣，随即点头，“可以。”
江逾白这时打开了平板，连上了会议室主屏。画面跳转，显示出文件管理系统的时间戳记录。
“找到了。”他声音很淡，“这份文档最后一次编辑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十七分，保存设备为‘私人笔记本’，软件版本显示：wpS office 2018。”
厅内有人皱眉。
“这不对。”一位负责文书的老叔低声说，“咱们系统从2021年开始统一升级，所有正式文件必须用新版办公软件提交，旧版本连上传接口都没有。”
二叔脸色微变，“可能是谁误操作了吧？回头查一下来源就行。”
“我已经查了。”江逾白点开后台日志，“这个账号是从外部网络登录的，Ip经过代理跳转，但编辑完成后直接生成pdF并加盖电子章——说明操作者熟悉流程漏洞。”
他顿了顿，“而且，2018版的wpS有个特点：段落间距默认比新版大0.3磅。这份文件里，第三条和第四条之间的空行就是这个数值。”
屏幕上并列放出两个版本的截图，一处细微的错位被放大标红。
“新版软件不会出现这种偏差。”他说，“所以，这不是系统生成的正式文件，而是有人拿旧软件伪造后再套印公章。”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二叔的手指停在桌沿，没再敲。
“也就是说，”有人缓缓开口，“这份所谓的‘正式提案’，根本没走完审批流程？”
“不仅没走完，”我说，“它甚至不是同一份文档。你们看这里——”我指着自己那份文件的骑缝章，“印章边缘有轻微重影，说明这张纸曾被单独打印过一次，再插进完整文件里重新复印。”
江逾白接道：“真正的原始文件，应该没有这一条附加协议。”
二叔终于开口：“林小姐观察得很细。不过，既然提到了，不如趁这次机会把联姻条件谈清楚？毕竟，豪门结亲不是儿戏。”
“当然可以谈。”我看着他，“但前提是，用真实的文件，走正规的流程。”
“而且，”江逾白补充，“任何涉及我个人婚姻的条款，都应由我本人发起提案。目前这份文件，并未经过我的授权签字。”
他话音落下，几位长辈 exchanged glance，有人轻咳两声，开始收拾手边资料。
会议最后不了了之。散场时，二叔收起文件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就走了。
走廊很长，地毯吸住了脚步声。我和江逾白并肩走着，谁都没先开口。
直到拐过楼梯口，他才低声说：“他们开始怕了。”
我嗯了一声。
“你刚才用的荧光笔，是实验室那支？”
“嗯，带过来习惯了。”我攥了攥包带，“以前总觉得这些工具只用来做实验，现在发现，它们也能帮人看清一些东西。”
他嘴角微扬，没接话，只是伸手替我把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别回耳后。
指尖擦过脸颊，有点凉。
“接下来呢？”我问。
“等他们再出招。”他说，“只要还在规则里玩，我们就一直能拆。”
我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个共享权限……”
“已经收回了。”他打断我，“昨天晚上系统更新后，所有临时访问权限自动失效。你现在云盘也能重新登录。”
“这么快？”
“嗯。”他看着我，“我不可能再让你有一次资料被锁的情况发生。”
我没说话，心里却明白，这场较量早就超出了私人恩怨的范畴。从网络造谣到文件篡改，对方一步步试探底线，而我们也在一次次交锋中，把原本模糊的边界划清。
走到别墅尽头，窗外雨点开始落下，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声响。
书房门虚掩着，灯还亮着。
江逾白推开门，示意我进去。我刚要抬脚，手机震了一下。
是系统提示。
【任务更新：请在三日内向江逾白表达一次感谢】
我愣了两秒，差点笑出来。
这算什么？在这种时候发布这种任务？
我抬头看他，他已经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侧脸映着屏幕光。
“喂。”我叫他。
他回头。
“谢谢你。”我说。
他一顿，“就这？”
“不然呢？”
“至少加个称呼吧。”他淡淡道，“比如……名字。”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重新开口：“江逾白，谢谢你。”
他这才笑了下，转身继续操作键盘。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恍惚。
七年前他开始记录我的每一天，而我现在，终于能自然地说出他的名字。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任务完成，积分+10】
【累计积分已达阈值，解锁新证据碎片】
手机震动了一下，照片弹了出来。
画面里是个少年，穿着高中校服，站在物理竞赛颁奖台侧面，目光没看镜头，而是落在台下某个角落。那里站着一个扎马尾的女孩，低着头整理笔记，完全不知道有人在看她。
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字：
“她说数据不会说谎。那天起，我就想成为她世界里最真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