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镜前忆前尘,痴念随魂入轮回
轮回镜前的雾是冷的,镜身流转的幽蓝微光却烫得灼人。
云苍泽指尖刚触到镜面,两百年前的风就裹着梦之森的花香扑来 —— 那片浸在月光里的幻境,藏着他这辈子最甜蜜的糖,也埋着最悲痛的伤,还有那把刻满时光印记的七弦琴,在记忆里轻轻震颤。
彼时他还是个毛躁的小梦神,法力刚够护住自己,却偏要闯去魔域边界历练。
魔将的黑煞爪撕开他后背时,他以为自己要变成林间腐叶,直到一缕带着蜜香的风卷住他,像团软乎乎的雪,把他拖进了无忧境。
睁眼时,醉梦花的粉紫花瓣正落在他鼻尖,细痒得让他忍不住打喷嚏。
湖畔青莲上坐着的雪精灵,纱裙白得像刚揉碎的云,见他醒了,立刻提着裙摆跳下来,小靴子踩在草地上发出 “沙沙” 的轻响。
“你的伤口在流血哦。” 她蹲下来,指尖沾了点忆昔藤上的露珠,轻轻点在他的伤口上,露珠里竟映出他小时候偷摘仙桃的傻样,“别怕,我叫雪雪,这里是无忧境的梦之森,这儿的生灵都会帮我们的!”
养伤的日子里,雪雪总爱拉着他在梦之森里转悠。
有天清晨,她神秘兮兮地把他拽到映梦莲湖边,手里捧着个用云絮草裹着的东西:“苍泽哥哥,给你看个好东西!”
她掀开草叶,一把小巧的木琴静静地躺着 —— 琴身是用千年古木削成的,还带着淡淡的木香,琴弦是用忆昔藤的藤蔓煮过灵泉制成,泛着温润的光泽,琴身上嵌着几颗亮晶晶的灵石,是雪雪在林间小溪里捡的,琴头还缀着朵风干的醉梦花,粉紫的花瓣依旧鲜活。
“我听老桉树精灵说,琴能安抚心神,还能帮你修炼!” 雪雪献宝似的把琴递给他,指尖蹭过琴身,沾了点灵液,“我用灵泉泡了琴身三天,又把蜜露果的汁涂在琴弦上,这样弹起来会有花香哦!”
云苍泽接过琴,入手温凉,仿佛还带着雪雪掌心的温度。
他试着拨了下琴弦,清脆的声响散开,周围的迷梦蝶瞬间围了过来,蓝紫色的翅膀跟着节奏轻颤,连映梦莲都晃了晃花瓣,像是在附和。
从那天起,这把琴就成了他的随身之物,练法术时弹,疗伤时弹,连睡觉时都放在枕边。
那之后的日子,是云苍泽永生难忘的甜蜜美好。
清晨天还没亮,唤梦草就摇着月牙形的叶子,“叮叮当” 的声响钻入耳膜,雪雪会揉着眼睛爬起来,把冰凉的小手塞进他掌心:“快起来呀,蜜露果要被晨露泡得太甜啦!”
他们踩着沾露的草叶去摘果子,云苍泽背着琴,雪雪走累了就拉着他的衣角,偶尔还会让他弹首曲子,琴弦一响,迷梦蝶就绕着他们飞,翅尖的荧光落在琴头的醉梦花上,像给花朵镀了层星光。
云苍泽总故意走慢些,看她踮着脚够树梢的果子,裙摆扫过草地时,连云絮草都要凑过去蹭蹭。
有次他伤口疼得半夜苏醒,雪雪抱着食梦貘的耳朵跑过来,手里还提着那把琴。“苍泽哥哥,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她坐在他身边,小手指笨拙地拨着琴弦,不成调的旋律却像带着魔力,食梦貘打了个哈欠,长鼻子轻轻蹭他额头,暖意顺着毛孔钻进去,连梦里都是蜜露果的甜香。
雪雪还把解忧花的花瓣碾碎了涂在他伤口上,软乎乎的声音裹着琴音:“等你好起来,我们就用这把琴,给梦之森的所有朋友弹曲子!”
云苍泽的心意,就是在这些细碎的时光里悄悄发了芽。
他会把最大最甜的蜜露果留给雪雪,自己啃小的;会在雪雪追着迷梦蝶跑时,悄悄用琴音护住她,怕她摔着;雪雪的纱裙被树枝勾破,他连夜用月光织了条新的,却不敢直接送,只敢放在她的睡床青莲旁,假装是林间精灵送的。
有次雪雪趴在食梦貘背上看晚霞,映梦莲把她的侧脸染成粉橘色,云苍泽抱着琴坐在旁边,指尖轻轻拨弦,琴音混着晚风散开,他看着她的发梢,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膛 —— 他想一辈子都这样,看她笑,听她哼歌,用这把琴,陪她弹遍梦之森的春夏秋冬。
这份心意慢慢长成了执念。
他抱着雪雪做的琴拼命修炼,琴音成了梦之森里最常听见的声音,有时是激昂的调子,有时是温柔的旋律。
雪雪好像懂他的心思,会把最有灵气的灵泉引到他修炼的地方,会在他累时递上温好的花蜜水:“苍泽哥哥的琴弹得越来越好听啦,以后一定能保护好多人!”
她不知道,他想保护的,从来只有她一个,想用这把琴,只弹给她一个人听。
等他终于修成梦神那天,天刚亮,雪雪就拉着他去了梦之森的最高处。
晨光里,她的身影突然亮起柔和的白光,纱裙慢慢变成月白色的神袍,额间浮出一轮明月 —— 是那位居住在圣洁神山上的雪月神女!
云苍泽愣住时,神女手中多了些亮晶晶的东西:“这把琴陪你许久,今日我便帮你把它升级为神器,算作你成为梦神的贺礼。”
她指尖划过琴身,灵液顺着纹路渗入木中,原本嵌着的灵石头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醉梦花的花瓣重新焕发生机,竟在琴头绽放开来。
神女又取出几根泛着星光的梦丝,替换了原来的藤蔓琴弦,“从今往后,它便是「梦华琴」,能引梦之森灵气,也能御敌护己。”
琴身轻轻震颤,发出清脆的琴音,周围的迷梦蝶围过来,飞成了星环,醉梦花的香气漫开来,纷纷庆祝梦之森诞生了主人。
云苍泽接过琴,指尖碰到琴弦的瞬间,就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他抬头看向神女,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熟悉的温柔,又很快隐去。
神女再次变回那个可爱的小精灵雪雪。
就在云苍泽激动不已的时候,魔将黑煞来袭,打碎了所有美好。
黑煞之气漫过来时,醉梦花的光尘瞬间灭了,迷梦蝶的翅膀被染黑,跌落在地上。
食梦貘发出不安的呜咽,雪雪吓得抓紧了他的衣袖。
云苍泽抱着梦华琴,指尖拨弦,凌厉的琴音化作利刃,朝着魔将飞去,可魔将的力量比两百年前强了太多,琴音被黑煞之气打散,他被打飞出去时,看见雪雪扑过来想护着他,心都要碎了。
“雪雪,快跑!别管我——”
可下一秒,雪雪周身突然亮起耀眼的白光。
醉梦花重新开了,迷梦蝶围着她飞成了星环,云絮草缠上她的裙摆,像给她织了件光裙。她的身子慢慢变高,彻底化为雪月神女!
云苍泽挣扎着爬起来,抱着梦华琴跑过去,以为他们终于可以并肩作战了。
可神女的眼神,冷得像冰。
她看着魔将,手中凝结出星辰链,没再看那把她亲手升级的梦华琴一眼。
星辰链绞杀魔将时,凌厉的光芒闪过,云苍泽手中的琴轻轻颤了颤,像是在替他难过。等魔将化成灰烬,云苍泽跑过去,想拉她的手,却被她轻轻避开。
“云苍泽,多谢你陪伴了我两百年。” 她的声音没了半分雪雪的软甜,只剩疏离,“我要去轮回道找司徒风华了,我们有约。”
“司徒风华?” 云苍泽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举起手中的梦华琴,琴头的醉梦花还在轻轻晃动,“雪雪,你忘了吗?这把琴是你用灵石、梦丝和醉梦花做的,是你帮我升级成神器,你说要和我一起给梦之森的朋友弹曲子……”
“那是雪精灵的记忆,不是我的。” 她皱了皱眉,目光掠过梦华琴,像在看件无关紧要的东西,“那些不过是幻境,醒了就该散了。”
云苍泽看着她转身的背影,心像被撕开了个大口子。
他抱着梦华琴,琴身的温度还在,可制琴的人,却再也不会听他弹曲子了。
他想起之前的传闻,风之神帝为了雪月神女放弃神格,自九天堕落,他疯了似的举起琴 —— 司徒风华能做到的,他也能!
神格碎裂的剧痛让他疯狂吐血,琴身轻轻震颤,像是在陪他难过,可他看着那道雪白的身影,眼里全是偏执的痴念:“你想走,我陪你!就算转世,我也会带着这把琴找到你,雪雪,我一一定要找回你!”
他纵身跟着雪月神女跃入轮回道时,怀里还抱着梦华琴,琴头的醉梦花轻轻晃动,仿佛还能看见两百年前,雪雪举着刚做好的琴朝他笑,迷梦蝶的荧光落在琴身上,甜得让人心疼。
轮回镜的雾渐渐散了,只留下一地月光,和琴音消散后的空寂,像在替他,守着那段没说出口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