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故事阁时,暮色已漫进院角。谢怜刚把竹篮放在石桌上,就迫不及待地倒出花籽,五颜六色的籽实摊在白布上,像撒了把揉碎的星光——褐的雾茸籽、蓝黑的青蓝花籽、金黄的金雀花籽,还有深红的绯红花籽,在夕阳余晖里泛着温润的光。
“先把花籽摊开晾晾,免得捂出潮气。”花城取来竹筛,帮着把花籽分门别类倒进去。谢怜则去灶房烧了壶热水,回来时见花城正用小毛刷轻轻扫去籽实上的泥土,动作细致得像在呵护珍宝。他忍不住笑着递过茶杯:“歇会儿再弄,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花城接过茶杯,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尽早理好,明日一早就能寄出去。”两人并肩坐在石凳上,就着最后的天光分拣花籽。谢怜负责挑拣杂质,把混在籽实里的碎叶、小石子一一挑出;花城则拿着纸笔,在每个竹筛旁记下花籽的品种和特性,比如“雾茸籽喜湿,宜种于溪边”“绯红花籽需先浸温水半日,易发芽”。
等油灯点亮时,花籽已分拣得差不多。谢怜把晾干的花籽重新装进布兜,每个布兜外都系上花城写好的字条。轮到绯红花籽时,他特意找了个绣着红萼纹的布袋,笑着说:“这花籽难得,得用好看的袋子装,南风收到了肯定高兴。”
花城坐在一旁写信,信纸是用去年的芦苇秆做的,带着淡淡的草木香。他先给扶摇山的南风写了信,除了告知花籽的播种方法,还特意提了句“绯红花籽罕见,可种于向阳坡,开花时红似云霞”;又给归港的老水手写了一封,叮嘱“金雀花籽可种在码头石缝里,耐海风,开花时能给渔船引个方向”。
谢怜把装好的花籽袋放进竹筐,凑过来看信,见花城在给小海娃的附言里写着“冰蓝花若有新芽,记得多拍些石子围在根旁,防海风刮倒”,忍不住笑着添了句:“再加上‘等花开了,我们就来吃你摘的果子’,小海娃肯定更开心。”
花城依言添上,笔尖顿了顿,又补了句“路上若见新的花籽,也可收着,下次我们来教你种”。写完信,他把信纸折好,和花籽袋一一对应放好,竹筐里顿时满是春的气息——有花籽的清香,有信纸的草香,还有两人指尖残留的暖意。
夜深时,竹筐已收拾妥当,明日只需送到山下的驿站,就能随着驿马送往远方。谢怜熄了油灯,走到窗边,见月光又落在窗台的冰蓝花上,花瓣上的露珠还没干,像缀着星星。花城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等扶摇山和归港的花籽都发了芽,咱们就去看看。”
谢怜靠在他怀里,望着院角刚种下的花籽地,轻声说:“好啊。到时候看扶摇山的雾茸花,看归港的金雀花,再陪小海娃摘他种的果子。”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泥土的湿润,两人并肩站在窗前,仿佛已看见远方的花田——扶摇山的坡上开着淡白的雾茸花,归港的码头缀着金黄的金雀花,而故事阁的院里,新种的花籽正在月光下,悄悄酝酿着破土而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