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里的余温还未散尽,窗外的阳光已爬满了案头。谢怜放下杯子,目光扫过书架最上层那排蒙了薄尘的书册,忽然想起前日整理阁楼时翻出的旧卷——是早年在各地云游时抄录的奇闻志,边角已有些泛黄发脆,正该趁这晴好天气拿出来晒晒。
“三郎,”谢怜起身拍了拍衣襟,“楼上那箱旧书该晒了,我们一起搬下来吧?”
花城刚将铜壶收拾干净,闻言立刻应道:“好。”他跟着谢怜上了阁楼,木梯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阁楼里弥漫着旧纸与樟木混合的沉静气息。箱子就放在角落,掀开时还能看到当年用来防潮的干艾草,叶片早已成了深褐色,却仍留着淡淡的药香。
两人合力将书册搬到院中的木架上,花城特意从灶房抱来干净的粗布,铺在架面以防灰尘。谢怜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书册一本本展开,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偶尔会停在某段批注上——有些是当年随手记下的感悟,有些是花城后来添的注解,字迹一轻一重,落在纸上倒像是在悄悄对话。
“你看这个。”谢怜拿起一本封皮写着“永安杂记”的册子,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插画,“当年在永安城,你还说这画里的灯楼不够气派,要按极乐坊的样式改。”
花城凑过去看,画中灯楼确实简陋,旁侧还留着他当年用墨点的小标记。他失笑:“那时候眼光浅,如今看来,倒不如这画里的朴素有意思。”说着,他伸手帮谢怜把被风吹得微卷的书页抚平,“风有些大,我去拿几块镇纸来。”
不多时,花城提着个木盒回来,里面是几块形状各异的青石镇纸,都是他从前在山中捡的,打磨光滑后用来压书正好。两人将镇纸压在书页边角,阳光透过枝叶洒在纸上,将字迹照得格外清晰,连纸页上细小的纤维都能看见。
晒到一半,院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还伴着孩童清脆的喊声:“仙乐哥哥!花城主!”
谢怜起身去开门,见是邻村的几个孩子,手里捧着装满野橘子的竹篮,为首的小女孩仰着头说:“仙乐哥哥,这是山上刚摘的橘子,可甜了,给你们吃!”
谢怜笑着接过竹篮,从院里摘了串刚熟的葡萄递过去:“谢谢你们,这葡萄也刚熟,拿回去尝尝。”
孩子们接过葡萄,蹦蹦跳跳地跑远了,还不忘回头喊:“明天我们来帮仙乐哥哥晒书呀!”
谢怜望着他们的背影笑了笑,转身时见花城正站在木架旁,手里拿着个刚剥好的橘子,递到他嘴边:“尝尝,看甜不甜。”
谢怜咬了一口,橘子的清甜混着阳光的暖意在舌尖散开,他点头:“很甜。”说着,也剥了一瓣递到花城嘴边,“你也尝尝。”
两人并肩站在木架旁,一边吃着橘子,一边翻看着旧书。偶尔看到有趣的段落,便停下来念给对方听,风吹过书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混着院角的虫鸣,倒比任何乐曲都要悦耳。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偏西,书册也晒得差不多了。花城将书一本本收回箱子里,谢怜则去灶房准备晚饭,刚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花城说:“对了三郎,今晚我们煮橘子汤吧,再放些冰糖,暖得很。”
花城抬头,眼底满是柔色,应道:“好,都听你的。”
夕阳的余晖洒在院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木架上还残留着书墨与阳光的气息,箱中的旧卷里,似乎也因这晴午的晾晒,多了几分温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