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搞定”了最难缠的大舅子顾远舟,并得到了他隐晦的认可,程砚的心情如同临川连日阴雨后骤然放晴的天空,明朗而畅快。这份难得的轻松愉悦,甚至让他在接下来两天的高强度工作中,眉宇间都少了几分惯有的冷厉,偶尔还会对着文件不自觉地牵起嘴角,看得陈默啧啧称奇,私下里和凌郁嘀咕自家老板是不是被什么“好东西”附体了。
然而,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天下午,陈默步履匆匆地再次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脸上不见了平日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凝重。他将一份刚收到的加密调查报告轻轻放在程砚宽大的办公桌上。
“老板,查清楚了。”陈默的声音压得有些低,“那天晚上在废弃仓库里,除了沈天和程昊,另外那两个人,确认就是李辉和他的姑父,吴正发。”
“吴正发?”程砚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微蹙,似乎在记忆中搜寻相关信息。海云市的那场风波尾声迅速掠过脑海——李辉因为涉嫌绑架未遂等罪行,虽然因其未成年身份和未造成实际严重后果,加之吴正发多方奔走,最终处理结果相对较轻,但这件事显然对他造成了巨大影响。
“是。”陈默肯定地点头,继续汇报调查结果,“李辉受此事影响,高考发挥严重失常,落榜了。他姑姑,也就是吴正发的妻子,为此闹得很厉害,据说用了些极端手段……最终吴正发通过关系和金钱,将李辉塞进了一所民办大专。”
“他们怎么会和沈天、程昊搅和到一起?”程砚的目光从报告上抬起,落在陈默脸上,虽然是在问,但眼神里已然有了判断,“是为了报复当初在海云的事?”
陈默点点头,又摇摇头:“动机上大概率是。但具体是他们主动找上的沈天和程昊,还是被沈天和程昊找到的,线人还没能挖到最核心的证据。不过……”他顿了顿,补充道,“以沈天和程昊目前已经被架空、看管起来的状态,主动外出寻找‘盟友’的可能性极低。更可能是吴正发通过某些我们还没查到的中间人,不知用什么方式搭上了他们其中一人的线。”
程砚冷哼一声,将报告随手扔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语气笃定而冰冷:“是沈天。”
陈默看向他。
“只能是沈天在后面出谋划策。”程砚向后靠进椅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层层迷雾,“程昊?他现在手里没有任何能打动沈天的筹码,自身难保,沈天那种利益至上的人,不会看得上他。至于吴正发和李辉……”他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就凭他们?一个暴发户煤老板,一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连给沈天提鞋都不配,更别说有那个本事能直接接触到沈天,即便是程昊,他们也未必有这个门路。必然是沈天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海云的事,觉得这两人是对付我、沈恪的绝佳棋子,主动抛出了橄榄枝。”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厌烦:“真是阴魂不散。都瘫了还不安分,非要拖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分析完外部威胁,程砚话题一转,问起了内部情况:“最近程昊在老宅怎么样?”
陈默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平板电脑递了过去,屏幕上正实时显示着程家老宅几个关键区域的监控画面。“按您的吩咐,加强了监控。表面上看,他最近……安分了很多。”
程砚接过平板,目光沉静地扫过屏幕。
画面中的程昊,作息规律得近乎刻板。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在院子里慢跑半小时,然后回房洗漱。早餐后,会窝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追时下流行的连续剧,偶尔还会对着屏幕傻笑。午饭后必然雷打不动地睡上一两个小时的午觉,下午起床后,有时会去老爷子的花房里晃悠晃悠,装模作样地浇浇水,更多时候则是继续窝着打游戏,直到晚饭时分。晚饭后,依旧会去院子里跑上半小时,然后洗澡,睡觉。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近乎“退休老干部”般的悠闲和……与世无争。
程砚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熟悉他的陈默却能感觉到,老板周身的气压正在逐渐降低。
“看起来倒是比前阵子‘乖’了不少。”程砚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听不出喜怒。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看来,他已经找到办法,和外面的吴正发或者李辉联系上了。”
陈默心中一凛。
程砚将平板递还给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断定:“老宅的保安里,有人不安分了。去查,最近谁当值的时候行为异常,或者家里突然多了不明来源的进账。悄无声息地处理掉,换上绝对可靠的人。”
“明白!”陈默神色一肃,立刻领命。他知道,这是要清洗内部,拔掉程昊可能安插的所有眼线和手脚。
陈默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后,程砚重新将目光投向平板屏幕上那个看似人畜无害、专心打着游戏的程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低声自语:
“程昊啊程昊,装乖卖巧这一套,你真是从小到大都没玩腻。我倒是很好奇,这次……你精心准备的后手,到底是什么?”
而此刻,远在临川郊区一家设施简陋、隔音效果奇差的小宾馆房间里,吴正发和李辉这对姑侄,还完全不知道他们自认为隐秘的行踪早已暴露,更不知道沈天和程昊的阴谋已经彻底败露,两人正沦为了瓮中之鳖。
房间里烟雾缭绕,吴正发叼着烟,一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和狠厉的光,对着床上瘫着刷手机的李辉唾沫横飞:“辉子!你放心!这次有沈少爷和程少爷给我们撑腰,计划万无一失!等把那姓程的和姓沈的赶出临川,咱们拿了钱,回去海云,看谁还敢瞧不起咱们叔侄!到时候,你想怎么整治夏宇那个小杂种都行!非得让他跪在地上给你舔鞋求饶不可!”
李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将手机狠狠摔在皱巴巴的床单上,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怨毒和兴奋,咬牙切齿地附和:“对!还有他那个姐姐!妈的,等收拾了夏宇,看我怎么玩死她!非得让她知道得罪老子的下场!”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扬眉吐气、为所欲为的场景,激动得脸颊通红。
吴正发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浑浊的烟圈,眯着眼,仿佛也在憧憬着自己想象中报复成功的画面,语气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哼!到时候,我倒要看看,那个程砚和沈恪,会不会也像条狗一样,跪在老子面前摇尾乞怜!求我放过他们!哈哈哈!”
肮脏的宾馆房间里,回荡着两人充满恶意和愚蠢的狂想,与城市另一端那间顶层办公室里冰冷而精准的算计,形成了可笑而鲜明的对比。风暴,正在无声地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