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冰冷的视线,却隔不断室内压抑绝望的氛围。
苏曼一步步走向那个坐在床边、眼神空洞呆滞的身影。她的脚步声似乎惊动了程旭,他茫然地转过头,当看清来人是自己的母亲时,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情绪,激动地想要站起来:“妈……!”
然而,胸口断裂肋骨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煞白,身体无力地跌坐回去,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
看着短短几天不见就已经瘦脱了形、脸色苍白、额角还带着伤痕的儿子,苏曼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直到这一刻,她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们母子之前妄想“夺权”、挑战程砚是多么可笑和不自量力的一件事!那个男人的手段,远比她想象中更狠厉、更决绝!
她强压下翻涌的心酸和恐惧,稳了稳心神,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胸前的伤处,轻轻抱住了情绪激动、浑身发抖的儿子。
“旭儿……别怕,妈在……妈在这儿……”她声音哽咽,却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安抚地拍着程旭的后背。
感受到母亲熟悉的怀抱和安抚,程旭激动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他将脸埋在母亲肩头,像个受伤后寻求安慰的孩子,发出压抑的、委屈的呜咽声。
然而,他的余光瞥见了病房门口玻璃窗外,那道如同噩梦般的高大身影——程砚正冷漠地看着里面。还有他旁边那个气场同样骇人的秦修逸!
刚刚被安抚下去的情绪瞬间再次被点燃!恐惧、愤怒、屈辱交织在一起,程旭猛地抬起头,眼神怨毒地瞪向门口,挣扎着又想扑过去,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程砚!我杀了你!!!”
门口的程砚,看着程旭那恨不得扑上来撕碎自己的疯狂模样,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甚至令人厌弃的垃圾。他连多停留一秒的兴趣都没有,冷漠地移开视线,转身径直离开。
秦修逸警告般地冷冷瞥了程旭一眼,也迈步跟上了程砚。
陈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留在门口的两个心腹,让他们看好里面的人,随即也快步跟上离开。
VIp通道很快恢复了寂静。
秦修逸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程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间夹着一支燃着的烟,沉默地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郁色和烦躁。
秦修逸关上门,走到酒柜旁倒了两杯威士忌,将其中一杯递给程砚。他从沈恪那里已经知晓了顾远舟提出的“一年之约”,知道此刻程砚肩上的压力有多大。
“那两个人,”秦修逸抿了一口酒,声音低沉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打算怎么处理?”他指的是苏曼和程旭。
程砚猛地又吸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声音透过烟雾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和决绝:“过段时间,等程旭的伤稳定点,送出国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和我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一起送走。安排到澳洲那个农场去,让人‘好好’看着他们。”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
秦修逸了然地点点头。澳洲那个偏僻的农场……说是休养,实则是流放。切断与国内的所有联系,在监视下度日,这对于那对野心勃勃的母子来说,恐怕比坐牢还难受。但这确实是目前既能避免刺激老爷子,又能永绝后患的最好方式。
“那……另外两只自以为藏得很深的‘家鼠’呢?”秦修逸指的是程昊和程建明。
程砚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得愈发幽深冰冷。他将烟蒂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声音带着一丝狠决:“过段时间,等他们以为风头过去、放松警惕之后,就该我们主动出击了。得想办法……让他们自己把尾巴露出来。”
秦修逸再次点头,表示明白。引蛇出洞,确实是对付这种狡猾对手的上策。
“医院这边,你看紧点。”程砚吩咐道,“尤其是程旭,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放心。”秦修逸言简意赅地保证。
程砚不再多言,拿起外套:“走了。”
“嗯。”
程砚带着陈默离开了医院。
黑色的轿车内,气压低得吓人。陈默坐在副驾驶,默默承受着自家老板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纠结了半天,看着程砚紧锁的眉头,陈默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老板……公司里那些查出来的‘蛀虫’……怎么办?如果按照顾律师的要求,一年之内全部清理掉,动作会不会太大?再加上程家这边……会不会引起公司震荡和股价波动?”
程砚烦躁地又摸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目光深沉,显然也在权衡着其中的利弊和风险。陈默的问题,也正是他此刻最大的顾虑和压力来源。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内,既彻底清除毒瘤,又最大限度地保证程氏这艘巨轮的平稳……这确实是个极其艰难的挑战。
就在程砚为内忧外患而烦恼的时候,酒店里,正在美滋滋喝着超大杯芋圆奶茶的林晚,从顾远舟那里听到了一个让她惊讶的消息。
“什么?表哥你要在临川待一个月?!”林晚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差点被嘴里的芋圆呛到。
顾远舟看着她惊讶的表情,用眼神询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林晚努力咽下嘴里的芋圆,小声嘀咕:“你不是……不是准备在海云市开律所吗?怎么会要在临川待上一个月?”顾远舟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用那种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淡无波的口吻说道:“哦,那个。我改变主意了。临川是一线大都市,发展前景、高端案源、人才储备都比海云更有优势。”
林晚:“……”
听着表哥这明显是临时瞎编的、漏洞百出的理由,林晚一阵无语。海云市的法律市场虽然比不上临川,但也是区域中心,以他的能力和名气,在哪里不能做得风生水起?而且之前明明都已经开始在海云看办公室场地了!
而且海云市也是全国排得上号的沿海发达城市,经济活力强劲,之前明明都说好了的!怎么可能突然就变成临川“更具优势”了?
她心里暗暗嘀咕:该不会……是特意留下来“监督”她的吧?就因为程砚?
但是又转念一想,看前两天他和一群精英模样的人在“松间”吃饭,谈笑风生的,应该只是凑巧来临川出差,顺便考察市场吧?他一开始应该就决定好来临川开律所了吧?并不是……并不是特意要过来看着她的吧?
林晚这么自我安慰着,顺便又用力吸了一大口奶茶,给自己压压惊。
顾远舟看着她的小动作,没说什么,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学?”
“还有不到一个星期。”林晚老实回答。
顾远舟的目光落在她依旧缠着绷带的手腕上。
林晚赶紧晃了晃手腕,表示:“没事了没事了,医生说恢复得挺好,不影响开学!”
顾远舟不置可否,没再追问,换了个话题:“晚上吃什么?我来点。或者……”他顿了顿,看似随意地补充,“我晚上要和几个合伙人出去谈点事情,你要不要一起?”
“不要!”林晚立刻摇头拒绝,举了举手中那杯还剩大半的奶茶,“我喝这个就饱了,一点都不饿!或者……你晚上回来要是方便的话,可以给我带点宵夜?”
顾远舟看看那杯明显糖分超标的奶茶,皱了皱眉,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嗯。”末了,他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这个喝多了不健康,不要每天都喝。”
林晚乖巧点头:“知道啦表哥!”
顾远舟这才起身,拿起西装外套穿上,准备出门。
门一关上,林晚立刻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打通了程砚的视频电话。
视频几乎是秒接。
屏幕那头,程砚似乎还在办公室,背景是巨大的落地窗和城市夜景。他脸上那未来得及完全散去的冷厉和疲惫,被林晚敏锐地捕捉到了。
“阿砚?”林晚关心地问,“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工作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程砚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镜头外,低声道:“没事。”
林晚隐约听到了那边有关门的声音,又小声问:“是不是不方便聊天啊?要不你先忙?”
“没有,忙完了。”程砚的声音放缓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听到她声音后的放松。他主动岔开了话题,起了轻松的话头,“怎么样?今天手还疼吗?表哥晚上给你吃什么好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