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前,顾远舟脚步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回头给了程砚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冰冷眼神,仿佛在说:安分点。
程砚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却略显敷衍的微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亲自将顾远舟和拖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用口型对林晚说“保重”的夏宇送到电梯口,微笑着目送电梯门合上。
电梯下行数字刚开始变化,程砚立刻转身,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关上了套房的门,仿佛生怕晚一秒就会有什么变数。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界。
他快步走回客厅,来到还坐在沙发上的林晚身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俯身,轻轻地、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小心翼翼,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
林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脆弱感的拥抱弄得愣了一下,随即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温柔地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甚至还像安抚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有节奏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个简单却充满怜惜的动作,让程砚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纯粹地、不带任何目的地安抚过他了。他手臂上不由自主地加了力道,将怀里温软馨香的身体更紧地箍进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深深呼吸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林晚感觉到他今天似乎有点反常,虽然享受这个拥抱,但还是轻轻挣脱开一点,仰起小脸,清澈的眼睛里带着关切和疑惑,看着他:“阿砚,你怎么了?是……公司有什么事吗?还是我表哥跟你说什么了?”
程砚看着她担忧的眼神,摇了摇头,压下心头因为“一个月见面受限”而产生的烦躁和憋闷。他不想让她有压力,也不想她因为自己和表哥之间的事情烦恼,于是避重就轻,只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没有……就是一天没见到你,很想很想你。” 说完,还故意在她颈侧蹭了蹭。
林晚被他这罕见的、带着孩子气的依赖逗笑了,心里那点疑虑也消散了。她握住他的一只手,顺势放松身体,倒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程砚配合地往后仰了仰身子,让她躺得更舒服,手臂依旧环着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她散落的发丝。两人享受着这难得的、无人打扰的静谧温存时光,刚说了没几句话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打破了温馨的气氛。
是程砚的手机。
他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苏曼】。
程砚的眼神几乎是瞬间就变了!从刚才的温柔缱绻骤然变得锐利冰冷,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但他不想吓到林晚,极力压下眼底翻涌的戾气,语气尽量平稳地对林晚说:“我去房间接个电话,工作上的急事。”
林晚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接电话前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知道肯定不是普通的工作电话那么简单。但她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嗯,你去吧。”
程砚拿起手机,快步走进次卧,关上了门。
一隔绝林晚的视线,他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厌烦。他看着屏幕上那个锲而不舍跳动的名字,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声音冷得能掉冰渣:“说。”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苏曼语无伦次、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慌的喊叫,声音嘶哑难听:“阿砚!阿砚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让我见见旭儿吧!我就看他一眼!就看一眼好不好?我保证!我以后一定安分守己!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
程砚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哭嚎,等她稍微停顿换气的间隙,才冷冷地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待在别墅别动。”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紧接着又立刻拨通了陈默的号码,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陈默,现在立刻派人去西郊别墅,把苏曼接到秦修逸的私人医院。我现在过去。”
吩咐完,他挂了电话,眼底一片寒霜。好好的温存时光被打断,还是被最厌恶的人,让他心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按捺住翻腾的情绪,整理了一下表情,才打开门走出去。
林晚正担心地望着次卧的方向,看到他出来,立刻投去询问的眼神。
程砚脸上带着歉意,走到她身边:“晚晚,抱歉,公司有点急事,我必须立刻去处理一下。”
林晚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轻重,连忙点头表示理解:“嗯嗯,你快去吧,工作重要。”
程砚此刻没时间也没心情多解释,他深深地看了林晚一眼,再次俯身抱住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郑重而温柔的吻,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低沉:“乖乖等我电话。”
说完,他不再停留,拿起车钥匙,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酒店套房。
门关上的瞬间,他周身温和的气息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阎罗附体般的冰冷煞气。他快步走进电梯,下楼,发动车子,黑色轿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酒店地库,朝着秦修逸的私人医院疾驰而去。
车子刚在医院专属VIp通道口停稳,提前接到消息的秦修逸已经等在那里。他依旧是一身黑衣,双手抱胸,慵懒地倚靠在墙上,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看到程砚下车,他站直身子,朝程砚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程砚面无表情,直接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朝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程旭穿着病号服,呆呆地坐在床边,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额头上还贴着纱布,脸上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萎靡,完全没了往日那股浮躁嚣张的气焰。
程砚用眼神询问秦修逸这两天的情况。
秦修逸言简意赅,声音平淡无波:“手下汇报,刚来的头两天闹过绝食,摔过东西,被‘教育’了一顿后,老实了。但是是真消停还是装孙子,不好说。”
程砚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通道另一头,陈默的身影出现了。
他身后,跟着低着头的苏曼。她身上穿着简单的便服,头发有些凌乱,完全没了往日程太太的精致雍容。她的身后,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黑衣心腹,显然是负责“看管”她的人。
一行人走到程砚面前。
陈默不放心地又低声问了一遍苏曼,语气严肃:“叮嘱你的话,都记住了?”
苏曼猛地抬起头——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哭到浮肿变形、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布满泪痕和憔悴的脸,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风光。她一看到程砚和旁边气场冰冷的秦修逸,身体就下意识地剧烈颤抖了一下,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充满了恐惧。
她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因为哭泣而嘶哑不堪,带着卑微的讨好和惊惶:“记住了!记住了!砚儿……不,程总!我、我就是去看看旭儿,看看他就好!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多说一句话!不敢了!再也不敢作妖了!”
程砚看着她这副卑微惊惧的模样,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致命的威胁:“你当然可以继续作妖。只不过,作妖之前,最好先想想你的另一个儿子。”
苏曼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雷劈中!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噗通”一声竟直接跪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朝着程砚不住地磕头,哭声凄厉:“不要!程总!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昊儿吧!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您要罚就罚我!求您别动昊儿!求您了!”
程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卑微的蝼蚁,语气依旧平淡:“能不能放过程昊,决定权不在我,而在你手里。看你怎么选。”
苏曼听到这话,磕头的动作猛地停住。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程砚那张冰冷却不像作假的脸,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用力地用袖子擦干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声音虽然还带着颤抖,却多了一丝孤注一掷的坚定:“我……我明白了……谢谢程总……谢谢……”
程砚对旁边的心腹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人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湿毛巾给苏曼。
苏曼接过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脸,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努力平复着剧烈起伏的情绪。
程砚和秦修逸就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她调整。
直到她情绪基本稳定下来,不再那么失态,程砚才对秦修逸微微颔首。
秦修逸拿出钥匙,上前一步,亲手打开了那扇隔绝内外的病房门。
沉重的房门发出轻微的声响,缓缓开启。里面那个呆呆坐着的程旭,似乎被惊动,茫然地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