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亮透,莲塘边就已热闹起来。东方刚泛起鱼肚白,蓝念安就攥着昨晚放在枕边的莲子帕子,踩着露水往塘埂跑,棉鞋踩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远远地,就见塘边的柳树上挂着的“春归种莲”布袋在风里晃,像在朝他招手,而江念卿已提着竹筐站在塘埂上,筐里的莲子沾着晨露,露芽的尖儿透着嫩白,在微光里泛着生机。
“念安来啦?快过来,咱们要种莲子咯!”江念卿笑着招手,声音里满是欢喜。蓝念安跑过去,凑到竹筐边,看着那些露芽的莲子,指尖轻轻碰了碰芽尖,软乎乎的,像刚睡醒的小娃娃。“娘,这些莲子是不是今天就能种进泥里呀?”他仰着头问,眼里满是期待。
“是呀,”江念卿点点头,拿起一颗莲子,指着芽尖说,“你看这芽都冒出来了,种进泥里,再过几天就能长出小荷叶。”正说着,蓝承宇扛着小锄头跑了过来,身后跟着抱着莲娃娃的念莲丫头。“我来帮着挖坑!”蓝承宇把锄头放在塘埂上,撸了撸袖子,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念莲丫头则把莲娃娃放在旁边的石凳上,让娃娃的脸对着塘泥,轻声说:“娃娃看好啦,咱们要把莲子种进塘里,等它们长出荷叶,你就能有好多‘小绿伞’啦!”
蓝思追和金凌也早早来了,两人正蹲在塘边检查昨晚挖好的种坑。“坑的深度正好,”蓝思追用手摸了摸坑底的泥,“这样莲子种下去,芽能往上冒,根也能往下扎。”金凌则提着水桶过来,桶里是刚从塘里打上来的清水:“先给坑底浇点水,泥润了,莲子才好扎根。”说着便往每个种坑里舀了些水,清水渗进泥里,泛起一圈圈浅纹。
蓝景仪背着“莲塘记”和笔墨,慢悠悠地走过来,见众人都忙着,便笑着说:“我来记,今天可是‘籽落泥生’的大日子,得把每一步都写清楚,往后孩子们看了,就知道当年咱们是怎么种莲子的。”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摊开本子,笔尖沾了墨,先在纸上画了塘埂边忙碌的身影,又添了竹筐里的莲子,才开始动笔记录。
种莲子的活儿开始了。江念卿先拿起一颗露芽的莲子,小心翼翼地放进种坑里,芽尖朝上,接着用旁边的细泥轻轻盖在莲子上,只露出一点点芽尖:“芽要朝上,这样才能顺着光往上长,泥不能盖太厚,不然芽就钻不出来了。”蓝念安学着她的样子,选了颗壮实的莲子,手有些抖,生怕把芽碰断,江念卿在一旁看着,伸手扶着他的手,帮他把莲子放进坑里,再盖上薄泥:“慢慢来,别着急,咱们的莲子很结实。”
蓝承宇负责挖新的种坑,小锄头在他手里用得熟练,每挖一个坑,就回头问:“娘,这个坑行不行?”江念卿看一眼,笑着点头:“行,大小正好,承宇越来越能干了。”念莲丫头则在旁边捡石子,把塘埂上的小石子都捡走,怕硌着莲子的根:“不能让石子欺负莲子,得让它们好好长。”
金凌提着竹筐,把泡好的莲子分给众人,时不时还帮着盖泥:“当年魏前辈和蓝二前辈种第一塘莲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仔细?”蓝思追闻言,停下手里的活儿,望向塘中央,像是在回忆过往:“听我爹说,那时他们也是这样,一颗一颗地选莲子,一个坑一个坑地种,生怕出一点差错。后来那塘莲长得特别好,夏天满塘都是荷花,特别热闹。”
太阳慢慢升起来,金色的阳光洒在塘面上,泛着粼粼波光。塘埂上的人影来回晃动,笑声、说话声混着锄头挖泥的“咚咚”声,还有风吹柳叶的“沙沙”声,凑成了春晨最热闹的歌。蓝景仪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看着满塘的种坑都种上了莲子,笑着说:“这才叫真正的‘籽落泥生’,等过些日子,咱们再来,就能看见小荷叶冒出来啦!”
临近中午,最后一颗莲子也种进了塘泥里。众人坐在塘边的石凳上休息,江念卿拿出带来的青团莲子糕,分给大家:“吃块糕,歇一歇,今天辛苦啦。”蓝念安咬了口糕,莲子的清甜混着艾草的香在嘴里散开,他望着塘里的种坑,忽然问:“娘,莲子种下去,什么时候能长出荷叶呀?”
江念卿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再过七八天,就能看见芽尖顶着小荷叶冒出来了,到时候咱们再来给它们浇水、施肥,等夏天,就能看见满塘的荷花了。”念莲丫头抱着莲娃娃,凑到塘边,小声对娃娃说:“听见没?再过几天就能看见小荷叶了,咱们到时候一起来看好不好?”娃娃的脸上绣着笑,像是在点头答应。
蓝思追和金凌站在塘埂上,望着满塘的种坑,眼里满是欣慰。“这塘莲,是咱们一辈一辈传下来的,”金凌说,“从魏前辈和蓝二前辈开始,到咱们,再到念安他们,往后还会有更多人守着这塘莲。”蓝思追点头:“是呀,这塘莲不仅是莲,更是咱们的念想,是百年的故事,得好好守着,传下去。”
蓝景仪把“莲塘记”收起来,本子上记满了今天的事,还有他画的画——塘埂上的人、竹筐里的莲子、种满莲子的塘泥,每一笔都透着欢喜。“等下次来,我就画小荷叶,”他笑着说,“一年一年画下去,把这百年莲塘的故事,都画在本子里。”
午后的风更暖了,吹过塘面,泛起层层涟漪。种进泥里的莲子,在温暖的塘泥里,悄悄舒展着芽尖,开始往下扎根。它们听着塘边的笑声,感受着泥里的暖意,知道自己承载着百年的期盼——要长出芽、抽出叶、开出花、结出蓬,把这百年莲塘的故事,从这一春的泥土里,继续往下写,写过夏天的荷香,写过秋天的莲蓬,写过岁岁年年的生机,写过一辈一辈的守护。
塘边的柳树下,“春归种莲”的布袋还在风里晃,布袋上的字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念莲丫头把剩下的几颗瘪莲子放进布袋里,系好绿绳,笑着说:“这些莲子也要好好的,等明年咱们再种。”江念卿看着她,又望向满塘的种坑,轻声说:“只要咱们守着这塘莲,每年春天都种上新的莲子,这百年的故事,就会永远传下去。”
蓝念安和蓝承宇手拉手,蹲在塘边,望着塘泥,像是在和莲子说话。风穿过他们的发梢,带着春的暖意,也带着莲子悄悄生长的力量。他们知道,等下次再来,这塘里就会冒出嫩绿的荷叶,再过些日子,就会开出粉色的荷花,而这百年莲塘的故事,也会在新的生机里,继续往下讲,一辈又一辈,永远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