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的藏书阁向来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轻响和窗外的竹风应和。江澄站在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排排泛黄的卷宗,封面上“江氏旧档”四个字蒙着薄尘。
“找什么?”魏无羡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半块没吃完的莲蓬,“我听温宁说,你从昨天起就泡在这儿了。”
江澄没回头,声音冷硬:“不关你的事。”他抽出一卷标着“莲花坞旁支名录”的卷宗,翻开时指尖微微发颤。
魏无羡凑过去看,见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人名,有些后面标着“亡”,有些则写着“失踪”。“你在查当年的事?”他收起玩笑的神色,“需要帮忙吗?”
江澄睨他一眼:“你能帮什么?当年要不是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烦躁地翻着卷宗,忽然停在某一页——上面写着“江晚吟亲妹,江厌离,嫁于金子轩”,下面一行小字标注着“旁支江叙,携女江念居于清河,战乱后失联”。
“江叙……”江澄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我记得此人,是父亲的远房堂弟,早年被派去清河打理产业。”
魏无羡凑近看:“江念?这名字……”他忽然想起江念卿偶尔会望着莲花坞的方向出神,“你是说,念卿可能是……”
“不确定,”江澄合上书卷,“但聂沛然说见过与念卿相似的女孩,又是在清河,未免太巧。”
两人正说着,蓝思追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怀里抱着几卷从聂氏借来的旧档。“江宗主,魏前辈,”他把卷宗放在案上,“这是聂氏记录的当年与江氏有往来的名册,您看看有没有线索。”
江澄翻开一看,果然在其中一卷里找到“江叙”的名字,旁边还记着“妻苏氏,女念卿,年五岁”。字迹虽已褪色,“念卿”二字却清晰可辨。
魏无羡眼睛一亮:“这就对上了!念卿果然是江家的人!”
江澄的指尖在“年五岁”上摩挲许久,忽然起身:“我去问问念卿。”
“等等,”魏无羡拉住他,“你想好怎么说了吗?她这些年在雾灵山长大,突然知道身世,未必能接受。”江澄动作一顿,眉头皱得更紧。
蓝思追轻声道:“或许可以先问问温前辈?他在雾灵山待了很久,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三人找到温宁时,他正在药圃里晾晒草药。听闻来意,温宁放下手里的活计,沉吟道:“念卿刚到雾灵山时,确实带着块刻着‘江’字的玉佩,只是后来不慎遗失了。她说过,记事起就跟着一位姓苏的婆婆生活,那婆婆临终前说她本姓江,让她将来若有机会,去莲花坞寻亲。”
“苏婆婆……”江澄喃喃道,“定是江叙的妻子。”
正说着,江念卿提着食盒走来,见三人神色凝重,不由疑惑:“你们在说什么?”
江澄深吸一口气,把卷宗递过去:“念卿,你看看这个。”
江念卿接过一看,指尖猛地一颤,卷宗险些落地。“这……”她抬头望着江澄,眼里满是茫然,“江叙是……”
“是你父亲,”江澄的声音难得温和,“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堂兄。”
江念卿怔在原地,眼眶渐渐泛红。那些在雾灵山的漫漫长夜,那些对着莲花坞方向的眺望,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归属感,此刻都有了答案。
“我……”她张了张嘴,眼泪却先掉了下来,“我以为,我早就没有家人了。”
蓝思追走上前,轻轻递过帕子,目光里满是担忧。江念卿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忽然笑了,带着泪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花:“原来我叫江念卿,不只是名字,是念想的念,是亲人的亲啊。”
魏无羡看得眼眶发热,转头对江澄道:“这下好了,你总算不是孤家寡人了。”江澄没说话,嘴角却悄悄松了些。
傍晚时分,聂沛然听说了此事,特意送来一块玉佩。“这是我小时候在聂府海棠树下捡到的,”他把玉佩递给江念卿,“当时觉得好看就收着了,现在想来,许是你当年落下的。”
玉佩上刻着朵小小的莲花,与江氏的纹章别无二致。江念卿握住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忽然想起小时候总爱抱着块带莲花的玉佩睡觉,后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放在了哪里。
“谢谢你,聂公子。”她把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握住了失散多年的时光。
聂沛然笑了笑:“我说怎么看着你眼熟,小时候你总爱追着我要海棠花,跑起来辫子上的红绳晃啊晃的。”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药圃里的凝重气氛一扫而空。
入夜后,江念卿坐在廊下,看着手里的玉佩发呆。蓝思追端着碗莲子羹走来,放在她面前:“温前辈说这个安神。”
“思追,”江念卿抬头望着他,眼里还带着泪痕,“我现在是江家人了,是不是该回莲花坞去?”
蓝思追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你想去哪里都好,但云深不知处也永远是你的家。”江念卿心里一暖,望着他温柔的眉眼,忽然觉得,比起遥远的莲花坞,身边的人更让她眷恋。
远处的雅室里,江澄正与魏无羡、蓝忘机商议着要去清河一趟,一来是祭奠江叙夫妇,二来是查查当年江叙一家为何会突然失联。
“聂怀桑那家伙,说不定早就知道些什么,”魏无羡摸着下巴,“今天提到江叙时,他扇子摇得比谁都快。”
蓝忘机点头:“聂氏卷宗里关于江叙最后的记录,有涂改的痕迹。”
江澄握紧三毒的剑柄:“不管他知道什么,这次都得问个清楚。”
窗外的月光透过竹影洒进来,落在案上的卷宗上,照亮了那些被岁月掩埋的字迹。身世的迷雾渐渐散开,却有新的疑云悄然聚拢。而这场关于过往的追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