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骤雨过后,莲塘的花苞像是被催着似的,一夜之间就鼓胀了不少。最东边那朵花苞的顶端已泛出浅粉,像少女羞怯时染上红晕的脸颊,被大片的绿荷叶衬着,格外惹眼。
蓝思追蹲在塘边的石阶上,手里捧着个旧木盒。盒盖一打开,里面露出些零碎物件:半块磨损的玉佩,是小时候温宁叔给的;几张泛黄的画纸,上面是江念卿画的歪扭小人;还有片压平的红叶,边缘已经卷了边,是去年秋天和蓝景仪在枫林里捡的。
“在看什么?”江念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拿着支刚折的荷叶,正往头上戴,“蓝景仪说要拍‘采莲女’,让我当模特呢。”
蓝思追把木盒往她面前推了推,指着最底下的东西:“你看这个。”那是个小小的莲蓬杆船,正是当年蓝忘机雕的,船上两个小人的衣摆都被摩挲得发亮,“还记得吗?我们总在木盆里放它漂。”
江念卿的眼睛亮起来,伸手小心地拿起小木船:“当然记得!后来被仙子叼去玩,还是魏前辈追了半座山才抢回来的。”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腰间解下个香囊,“你看这个!”
香囊是用红色的凤凰花布缝的,上面绣着朵小小的莲花,针脚歪歪扭扭。“这是用温宁先生寄来的凤凰花做的,”江念卿把香囊凑到他鼻尖,“还香着呢。”
蓝思追的指尖轻轻拂过香囊上的莲花,忽然道:“金凌说,他那里有本旧相册,是聂宗主送的,里面有魏前辈他们年轻时的照片。”
“真的?”江念卿立刻来了兴致,“那等他来了,咱们一定要看!”
午后的风带着水汽吹过来,荷叶沙沙作响。魏无羡和蓝忘机正在廊下翻晒今年的新茶,蓝启仁坐在旁边的竹椅上,手里拿着本医书,书页间夹着的凤凰花书签微微晃动。
“叔父,”蓝忘机递过去一杯刚泡好的茶,“这茶里加了些莲子心,清心降火。”
蓝启仁接过茶盏,目光落在窗外的莲塘上:“再过几日,该请温宁回来了,让他看看今年的并蒂莲。”
魏无羡笑着接话:“他肯定又会带南疆的糖糕来,景仪盼了好久了。”正说着,就看见蓝景仪举着相机跑过,嘴里喊着“金凌来了”,后面跟着个穿着锦袍的少年,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皮箱。
“魏前辈,蓝二前辈!”金凌走进院子,把皮箱往桌上一放,“这里面是聂宗主让我带来的,说是给孩子们的玩意儿。”
箱子打开,里面除了几本新话本,还有个精致的木匣子。金凌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叠旧照片:有魏无羡和蓝忘机在雪地里并肩的背影,有江澄抱着幼时的江念卿喂糖葫芦的模样,还有温宁站在南疆凤凰花丛里的笑脸。
“这张最好看,”江念卿拿起张照片,上面是蓝思追小时候坐在温宁肩头的样子,手里举着串糖葫芦,“思追哥哥那时候好胖呀。”
蓝思追的脸微微发红,伸手去抢照片,却被她笑着躲开。孩子们的笑声惊动了屋里的人,江澄从书房出来,一眼就看见那张他喂糖葫芦的照片,耳根悄悄红了。
“多大的人了,还抢孩子的东西。”他板着脸说了句,却在看到照片里自己的模样时,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夕阳西下时,莲塘的水面被染成了金红色。魏无羡忽然指着塘中央:“快看,那朵花苞要开了。”
众人都凑到塘边,看着那朵浅粉的花苞一点点舒展,像少女慢慢展开的裙摆。蓝景仪举着相机,屏住呼吸按下快门,把这瞬间永远定格下来。
“你看,”魏无羡轻轻碰了碰蓝忘机的手,“日子就像这莲花,不知不觉就开得这么好了。”
蓝忘机望着他,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春水:“嗯。”
江念卿忽然拉了拉蓝思追的衣角,指着天边的晚霞:“你看那云彩,像不像凤凰花?”
蓝思追抬头望去,天边的晚霞红得似火,果然像极了温宁信里描述的凤凰花。他低头看向手里的旧木盒,忽然觉得,有些东西会随着时光慢慢变老,但藏在里面的温暖,却会像这年年盛开的莲,永远鲜活。
而那些尚未说出口的话,未完成的约定,就像这刚绽开的花苞,会在往后的日子里,慢慢舒展,慢慢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