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坊市的三日喧嚣渐次在身后褪去,如同潮水回落。赵小白并未因纳戒中多出的数千灵晶而有丝毫松懈,反而如同一根绷紧的弓弦,神识以自身为圆心,如水银泻地般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细致地扫描着周身两百丈内的每一缕气息波动,每一个可疑的身影。财富是惹祸的根苗,这个道理,他在下界无数次血与火的教训中早已刻入骨髓。
他刻意避开了依旧摩肩接踵的主干道,选择了一条连接着东区与坊市出口的、相对僻静的青石小巷。阳光被两侧高耸的、布满岁月苔痕的石墙切割,投下狭长而清晰的阴影,行走其间,光暗分明,脚步落在青石上的回音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敲在心头。
然而,这份刻意寻求的“清净”并未持续多久。就在巷子过半,前方巷口的光线骤然被几道魁梧的身影堵住,投下沉重而充满压迫感的阴影。几乎在同一时间,身后也传来了不紧不慢、却带着明确包围意图的脚步声,沉稳而充满力量,显然不是寻常路人。
赵小白脚步未停,甚至连节奏都未曾改变,但丹田内的元婴已然睁开了双眸,精纯的灵力在经脉中无声加速,如同暗流汹涌。他面色平静无波,目光淡然地扫过前方,最终定格在那个如同人形凶兽般矗立在巷口正中的壮汉身上。
此人身材极为高大魁梧,近乎九尺,浑身肌肉虬结,仿佛每一块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古铜色的皮肤在斑驳的光线下泛着油亮的光泽,一道狰狞扭曲的疤痕,从左侧眉骨处斜劈而下,贯穿整个面颊,直至右下颌,像一条蜈蚣爬在脸上,随着他嘴角咧开的狞笑而微微蠕动,平添十分凶戾。他仅着一件敞怀的不知名黑色兽皮坎肩,露出浓密蜷曲的胸毛和块垒分明、如同铜浇铁铸般的胸腹肌肉。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狂放、暴戾,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赫然是化神中期的修为,而且根基颇为扎实,绝非徒有虚表。
他身后,错落站着四名修士,体型稍逊,却也个个精悍,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长期刀头舔血磨砺出的煞气。四人站位看似随意,却隐隐封住了赵小白所有可能强行突破的角度,气息沉稳,皆是化神初期。他们双手抱胸,或轻蔑,或贪婪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赵小白腰间那看似普通的储物袋上逡巡。
无需通名报姓,这阵仗,这气息,这做派,赵小白心中已然雪亮——盘踞自由坊市的地头蛇,“地龙帮”。而眼前这尊凶神,必是那凶名在外的头目之一,“暴熊”。
赵小白在距离暴熊十丈处站定,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他拱了拱手,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波澜:“诸位道友拦住在下去路,不知有何见教?”
暴熊双手环抱,粗壮得堪比常人大腿的手臂肌肉贲张,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用那双铜铃般的眼睛,上下下、极其无礼地打量着赵小白,目光尤其在赵小白看似并不强壮的体格和平静的脸上停留片刻,才嗤笑一声,破锣般的嗓子响起:
“见教?嘿嘿,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俺暴熊在这条街上混了十几年,眼睫毛都是空的!你那个摊子,三天,至少这个数!”他伸出三根粗壮的手指,用力晃了晃,“几千灵晶!油水厚得流油,真当俺们地龙帮的兄弟是瞎子?”
他身旁那个尖嘴猴腮、眼神灵活的跟班立刻尖声接口,语气充满了谄媚与煽动:“熊爷跟您说话,那是给你脸!小子,听好了!在这自由坊市,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想在这地界安安稳稳做生意,不上贡,不拜码头,那就是不懂规矩!熊爷今天亲自来给你立立规矩,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赵小白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甚至嘴角还勉强牵起一丝看似谦逊的弧度:“原来是地龙帮的暴熊道友,失敬。在下赵小白,初来贵宝地,确实不知此地还有这等…规矩。只是不知,这规矩具体如何?还请道友明示。”他故意将“规矩”二字咬得稍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暴熊对赵小白这种“不上道”的反应似乎有些不耐烦,他眉头拧起,那道疤痕显得更加狰狞。他向前重重踏出一步,“咚”的一声闷响,脚下的青石板都似乎微微一震,那股混合着浓重汗味、兽皮腥臊和隐隐血煞之气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明示?好!俺就给你明示!”暴熊声若洪钟,震得小巷回音阵阵,“看你这三天的收成,七成!拿出来,孝敬俺们兄弟,算是你的买路钱,也是投名状!往后,每月按时把你利润的三成,送到俺地龙帮的堂口!少一分,迟一刻,嘿嘿……”他狞笑着,目光如同刮骨钢刀一般在赵小白身上扫过,“老子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你这细皮嫩肉的,不知道能经得起几顿揍?还是说,你想试试丹炉爆炸的滋味?或者,晚上走夜路的时候,一不小心掉进哪个废弃的矿坑里,嗯?”
他身后的四名跟班配合地发出低沉的哄笑,同时周身灵力隐隐鼓荡,化神期的威压连成一片,如同无形的牢笼,向赵小白挤压而来,巷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充满了剑拔弩张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