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便到了月末。
这近一月的杂役生涯，赵小白和王铁柱可谓是尝尽了酸甜苦辣。每日天不亮便要起身劳作，照料那仿佛永远也伺候不完的凝露草，直到夜幕降临才能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石屋。修炼更是争分夺秒，在极度疲惫中强打精神运转功法，汲取那微薄的天地灵气和下品灵石中有限的灵力。
赵小白凭借神秘戒指的辅助，无论是照料灵草还是修炼《基础引气诀》，都进展相对顺利。十亩凝露草被他打理得生机勃勃，长势甚至隐隐超过了其他杂役负责的田块，让偶尔前来巡视的张青山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只是那审视的目光愈发深邃。他的修为也稳步提升，丹田内的那缕灵力粗壮了不少，对水灵气的感应和操控更是与日俱增，灵雨术施展得愈发纯熟，范围和控制精度都远非王铁柱可比。
而王铁柱则要艰难得多。五亩灵田已然让他疲于奔命，灵雨术时灵时不灵，修炼进度缓慢，一个月下来，也只是勉强巩固了炼气一层的修为，灵力增长微乎其微。这使得他原本乐观的性格也蒙上了一层阴霾，时常对着那本《基础引气诀》唉声叹气。
这日，发放月例的时候终于到了。
一位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来到杂役居住区，按照名册，给每个杂役弟子发放了一块下品灵石。握着那枚晶莹剔透、内部灵气氤氲的灵石，几乎所有杂役弟子眼中都露出了渴望和珍视的光芒。这是他们辛苦一月，除了那点微末的宗门贡献点外，最实在的收获，也是他们未来修炼的重要资源。
“总算……总算见到回头钱了！”王铁柱紧紧攥着那块下品灵石，仿佛握着救命稻草，激动得手都在抖，“有了它，我这个月修炼肯定能快上不少！”
赵小白同样珍重地将灵石收起，心中却另有打算。他看向王铁柱，提议道：“铁柱，我听说山脚下有处坊市，颇为热闹，多是宗门弟子和附近散修交易之所。我们初来乍到，对修真界诸多事物知之甚少，不如前去见识一番？或许能买到些有用的东西。”
“坊市？”王铁柱眼睛一亮，他本性就好热闹，这一个月憋在药园里早就闷坏了，“去！必须去！正好看看咱们这块灵石能买点啥好东西！”
两人向管事报备后，便沿着下山的小路，朝着位于青岚宗山门之外、一处山谷平缓地带形成的坊市走去。
还未靠近，喧嚣的人声便隐隐传来。踏入坊市范围，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两个来自凡间的少年看呆了眼。
只见一条不算宽阔的青石街道两侧，密密麻麻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有直接在地上铺块粗布的，有支着简易木架的，还有驾着兽车、直接将货物堆在车上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法器碰撞的轻鸣、灵兽的低吼……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而嘈杂的烟火气。
往来行人大多身着各色服饰，有青岚宗的弟子（从杂役到外门，偶尔能看到内门弟子的身影），也有许多衣着各异、气息驳杂的散修。修为也是参差不齐，从炼气初期到筑基期都能见到，甚至偶尔能感受到一两股深不可测、让人心悸的气息掠过。
“哇！小白你快看！那是不是飞剑？”王铁柱指着一个摊位上一柄悬浮在空中的、闪烁着寒光的三寸小剑，激动地低呼。
“那是法器摊，应该是低阶飞剑。”赵小白同样好奇地打量着。那摊位上除了飞剑，还有样式各异的刀、枪、盾牌，甚至一些奇形怪状的法器，都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波动。摊主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炼气后期修士，眯着眼睛，一副精明的模样。
“老板，这飞剑怎么卖？”一个穿着青岚宗外门服饰的弟子上前询问。
“道友好眼力！这柄‘流光剑’，下品法器中的精品，锋利无比，御使起来速度堪比炼气后期修士的全力奔行！只要八十块下品灵石！”山羊胡摊主热情地介绍。
“八十？！”那外门弟子倒吸一口凉气，咂舌道，“太贵了！”
“道友，这可是保命杀敌的好东西啊……”
赵小白和王铁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八十块下品灵石！他们辛辛苦苦干满一个月，才只有一块！这还得不吃不喝不修炼，攒上将近七年！法器之昂贵，可见一斑。
两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个专门售卖丹药的区域。各种颜色的玉瓶陈列在摊位上，瓶身上贴着标签：“聚气丹”、“回春丹”、“解毒丹”、“辟谷丹”……
浓郁的丹香扑鼻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下品聚气丹，五块下品灵石一瓶！一瓶十颗，助你快速凝聚灵气，突破瓶颈！”
“上品回春丹，疗伤圣药，只要三十灵石！”
“百草阁新到一批‘凝液丹’，筑基期前辈修炼必备，欲购从速啊！”
叫卖声不绝于耳。赵小白特别注意了一下辟谷丹，最普通的下品辟谷丹，一颗能管凡人十日不饥，也要一块下品灵石一颗。对他们这些低阶修士而言，若是闭关或外出，辟谷丹确实是必需品，但价格也让人肉疼。
王铁柱看着那些能提升修为的聚气丹，眼睛都直了，咽了口唾沫，喃喃道：“五块灵石……要是能吃上一颗，说不定我就能突破到炼气二层了……”
赵小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资源，在修真界是如此的宝贵和稀缺。
他的目光在众多摊位间扫过，最终停留在一个相对冷清、主要售卖玉简和书籍的摊位上。摊主是个戴着方巾、看起来像个老学究的炼气中期修士。
赵小白走上前，客气地问道：“这位师兄，请问可有介绍各种药草习性、图谱的书籍或玉简？”
老学究抬了抬眼皮，指了指摊位上几枚颜色不一的玉简和几本线装书：“《常见灵草录》，一枚玉简，记载三百种一阶灵草，三块下品灵石。《百草图解》，书本，附图，记载五百种一、二阶常见药草及部分偏门草药，五块下品灵石。更深奥的《万药图鉴》玉简，涵盖数千种，涉及三阶以上灵草，一百灵石，不还价。”
赵小白心中一动，《百草图解》正是他所需！既能补充知识，方便照料药园，也能为他心中那个朦胧的、关于炼丹的念头打下基础。书本形制也方便他随时翻阅，比需要神识探查的玉简更适合现在的他。
但五块下品灵石……他摸了摸怀里仅有的那一块灵石，以及王铁柱或许能借给他的一块，也远远不够。
他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株他这几日趁着劳作间隙，在药田边缘或附近山石旁采集的、具有一定药性、但并非凝露草的野生草药。有止血的七星草，有微毒但可驱虫的蛇涎果，还有几株连他也不太确定名字、但感觉有些特别的药草。这是他根据王铁柱之前的兴趣，以及自己那枚戒指对植物微弱的亲和感应，特意收集的。
“师兄，您看这几株草药，可否折算些灵石？”赵小白将布包递过去，试探着问道。这是他能想到的，除了月例灵石外，唯一的“财产”了。
老学究瞥了一眼，拿起那几株草药仔细看了看，尤其是多看了那几株赵小白叫不出名字的草药几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
“七星草，年份浅，药力弱，算你半块灵石。蛇涎果，品相一般，算你半块。至于这几株……”他拿起那几株特别的，“‘地捻根’，勉强算是一阶下品灵材，可用于炼制某些土属性丹药，但需求不大。三株加起来，算你一块灵石吧。”
总共，两块下品灵石。
赵小白心中微喜，这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他原本以为这些野草能换点贡献点就不错了。
“多谢师兄！”他连忙道谢，又掏出自己和王铁柱那两块月例灵石（王铁柱虽然肉疼，但还是咬牙借了），凑足了四块灵石，双手奉上，“师兄，弟子灵石有限，只有四块，不知能否……”
老学究看了看他诚恳而带着期盼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几株品相不错、显然是刚采集不久的地捻根，最终挥了挥手，将那本略显陈旧的《百草图解》推到他面前：“罢了，看你诚心向学，便四块灵石与你吧。好好研读，莫要辜负。”
“多谢师兄！多谢师兄！”赵小白大喜过望，珍而重之地接过那本厚厚的、带着墨香的《百草图解》，如同捧着绝世珍宝。王铁柱也替好友高兴，虽然心疼灵石，但觉得这书或许真有用处。
就在两人交易完成，准备离开书摊，再去别处逛逛开开眼界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从坊市深处传来。
人群自然而然地分开一条道路，目光纷纷投向一个方向。
赵小白也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座气势恢宏、共有三层的楼阁矗立在坊市最好的位置，鎏金牌匾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百草阁”。那是青岚宗官方经营的店铺，据说背后有丹鼎峰支持，货物齐全，品质有保障，当然价格也更为昂贵。
此刻，从百草阁内，正走出数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雪白裙裳的少女，身姿窈窕，气质清冷，宛如空谷幽兰，不染尘埃。正是丹鼎峰的天才弟子，樊妙晴。
她似乎刚采购完毕，身后跟着一名百草阁的执事弟子，正恭敬地递上一个精致的储物袋。樊妙晴接过，微微颔首，目光随意地扫过喧闹的坊市。
那一瞥，清冷如水，带着筑基修士特有的淡然与距离感，仿佛在看另一个世界。
赵小白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他站在拥挤的人潮中，毫不起眼，隔着数十丈的距离，远远地看着那道倩影。她依旧是那般耀眼，如同九天明月，而他，只是地上仰望的尘埃。
樊妙晴的目光并未在任何特定的人或物上停留，很快便收回，在一众修士或敬畏、或爱慕、或嫉妒的目光注视下，化作一道绚丽的剑光，冲天而起，消失在青岚宗方向的天际。
坊市的喧嚣很快恢复，仿佛刚才的惊鸿一瞥只是幻觉。
王铁柱用手肘碰了碰有些发愣的赵小白，压低声音，带着羡慕：“嘿，看傻了吧？那就是樊师姐？乖乖，不愧是天才弟子，这气势……她刚才在百草阁里买的，肯定是了不得的高级药材吧？啧啧，那得多少灵石啊……”
赵小白收回目光，轻轻摩挲着怀中那本用几乎全部身家换来的《百草图解》，冰凉的封面让他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他看到了法器的昂贵，丹药的珍稀，更看到了与真正天才之间那宛如云泥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