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凌尘就在星陨村住了下来。
日子过得倒是平静,甚至有些……过于平淡了。白天,他帮着村里人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比如修补一下被夜行兽抓坏的篱笆,或者跟着村民去附近相对安全的区域采集一些发光的苔藓和常见的草药。他刻意收敛着气息,只表现出灵武徒三四重左右的样子,干活也卖力气,倒是让一些原本对他抱有戒心的村民态度缓和了不少。
那个帮他包扎伤口的小姑娘叫小芽,活泼得很,总爱缠着他问东问西,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凌尘偶尔会含糊地讲些青阳城的琐事,引得小姑娘惊叹连连。从她零碎的话语里,凌尘对星陨村有了更具体的了解:村民们世代居住于此,依靠狩猎低阶星兽、采集发光植物和种植一种奇特的、能在星光下生长的根茎为生。他们敬畏星空,也恐惧着北方那片被称为“沉寂林海”的禁地。
而那个带他回来的墨羽,则像是村子里的一个异类。他独居在村子边缘一间更小的石屋里,白天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傍晚时分,才会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村落周围,进行例行的巡逻。他依旧沉默,戴着那张银白面具,村民对他恭敬中带着疏离,仿佛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方式。
凌尘尝试过几次与他搭话,结果都差不多。
“墨羽兄,今天天气不错啊。”
“……”(擦弓)
“墨羽兄,这蚀骨狼的毒,多谢了。”
“嗯。”(点头)
“墨羽兄,你对北边那片林子了解多少?”
(抬头,面具后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擦弓)
完全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凌尘倒也不气馁,他知道这种人,要么是真孤僻,要么就是背负着太多东西,不轻易与人交心。他更倾向于后者。
他的伤势在木老提供的草药和自身功法运转下,好得七七八八了。星陨之野的灵气远比外界浓郁,加上之前星髓池的底子,他的修为隐隐有突破到灵武徒五重的迹象,绝脉也在这特殊环境的滋养下,缓慢而坚定地继续消融。
但平静的日子,在第五天晚上被打破了。
那天轮到凌尘和另外两个年轻村民负责下半夜的村落边缘巡逻。夜空中的星辰似乎比往常黯淡了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让人心神不宁的压抑感。
“今晚好像有点不对劲,”一个叫石头的壮实青年紧了紧手里的骨矛,低声道,“太安静了,连荧光虫的叫声都少了。”
另一个瘦削的青年阿木也点了点头,脸上有些紧张:“是啊,该不会有什么东西溜进结界了吧?”
凌尘凝神感知,他的神魂远超常人,确实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腐朽和阴冷气息的能量波动,断断续续,飘忽不定,源头似乎就在村落西侧那片用于堆放杂物的石屋附近。
“去那边看看。”凌尘指了指方向,三人立刻提高了警惕,放轻脚步靠了过去。
越是靠近,那股阴冷的气息越是明显。杂物间外面的空地上,散落着几捆白天晒干的荧光草,此刻,那些荧光草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枯黄!
“什么东西!”石头低喝一声,举起骨矛。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猛地从一堆废弃的兽骨后面窜出!速度极快,直扑站在稍前方的阿木!
那东西体型不大,像是一只放大了数倍的老鼠,但通体漆黑,皮肤光滑没有毛发,一双眼睛是浑浊的黄色,嘴里滴落着粘稠的、带着恶臭的黑色液体。
“小心!是蚀魂鼬!”石头惊呼,显然认识这东西。
阿木吓得脸色发白,想要后退却脚下一绊,眼看就要被扑中!
凌尘眼神一凛,脚下发力,瞬间挡在阿木身前,体内内息涌动,一拳带着《崩岩劲》的暗劲轰向那蚀魂鼬!
“砰!”
拳头砸在蚀魂鼬相对柔软的侧腹,那东西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叫,被打得翻滚出去,但立刻又灵活地爬起,龇着牙,浑浊的黄眼死死盯住凌尘,似乎被他身上某种气息所吸引。
“这东西邪门!专吸生灵精气!”石头大喊着,和爬起来的阿木一起围了上来。
那蚀魂鼬异常狡猾,不和三人硬拼,不断利用速度周旋,喷吐出的黑色雾气带着精神腐蚀的效果,让石头和阿木的动作变得迟缓,眼神也开始涣散。
凌尘心中焦急,正考虑是否要动用更多力量快速解决它时——
咻!
一道熟悉的炽白流光破空而至!精准地射穿了蚀魂鼬的头颅!
蚀魂鼬身体一僵,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便倒地不动了,身体迅速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
墨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手中的短弓尚未放下。他看了一眼地上那滩黑水,又看了看有些狼狈的石头和阿木,最后目光落在凌尘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
“蚀魂鼬通常不会主动靠近结界。”墨羽清冷的声音响起,算是解释了这东西出现的不寻常,“处理掉。”
说完,他身形一晃,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石头和阿木心有余悸,连忙找来干草和泥土,将那滩黑水掩盖处理掉。
“多亏了墨羽大人,还有凌尘你……”阿木感激地对凌尘说道。
凌尘却盯着那被掩盖的黑水,眉头紧锁。蚀魂鼬……这东西的出现是意外吗?墨羽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怀中的令牌似乎在刚才他调动内息时,又微微发热了一下。
回到暂住的石屋,凌尘毫无睡意。他拿出父亲留下的那枚储物戒指,再次取出那幅《星辰衍界图》残篇的丝绢。在星陨村这几日,他每晚都会尝试参悟,但进展缓慢,这星图太过浩瀚深邃。
今夜,许是因为经历了战斗,心神激荡,又或许是这星陨之野的环境特殊,当他再次将神识沉入丝绢时,异象发生了!
丝绢上那些原本缓慢流淌的星辰脉络,速度陡然加快!并且,其中几条极其细微的、之前几乎被他忽略的星线,猛地亮起了黯淡的紫光,它们蜿蜒延伸,最终指向了一个共同的方向——
北方!
正是木老严令禁止靠近的,“沉寂林海”的方向!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仿佛响起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催促和警告意味的嗡鸣,源自那残存的星图意念!
凌尘猛地睁开眼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星图指引……沉寂林海……
那里到底藏着什么?是离开的出路?是救回阿星的线索?还是……更大的危险?
他想起木老讳莫如深的表情,想起墨羽提及“紫髓”时的细微反应。
看来,这星陨村的平静之下,暗流汹涌。而那条被明令禁止的道路,他似乎……非走不可了。
窗外,天色将明未明,星光愈发黯淡。